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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主: 我本善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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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孟子正義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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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30:33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莊暴見孟子,曰:「暴見於王,王語暴以好樂,暴未有以對也;」

 

曰:「好樂何如?」

 

(莊暴,齊臣也;

 

不能決知之,故無以對;

 

而問曰:王好樂何如;)

 

孟子曰:「王之好樂甚,則齊國其庶幾乎?」

 

(王誠能大好古之樂,齊國其庶幾治乎;)

 

他日見於王,曰:「王嚐語莊子以好樂,有諸?(孟子問王有是語不;)

 

王變乎色,曰:「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,直好世俗之樂耳;」

 

(變乎色,慍恚莊子道其好樂也;

 

王言我不能好先聖王之樂,直好世俗之樂,謂鄭聲也;)

 

曰:「王之好樂甚,則齊其庶幾乎!今之樂,猶古之樂也;

 

(甚,大也;謂大要與民同樂,古今何異也;)

 

曰:「可得聞與?」

 

(王問古今同樂之意,寧可得聞邪?)曰:「獨樂樂,與人樂樂,孰樂?」

 

(孟子複問王獨自作樂樂邪?與人共聽其樂為樂邪?)曰:「不若與人;」

 

(王曰:「獨聽樂不如與眾共聽之為樂也;)

 

曰:「與少樂樂,與眾樂樂,孰樂?」

 

(孟子複問王與少之人共聽樂樂邪?眾人共聽樂樂也?)曰:「不若與眾;」

 

(王言不若與眾人共聽樂為樂;)

 

「臣請為王言樂;

 

(孟子欲為王陳獨樂與眾人樂樂狀;)

 

今王鼓樂於此,百姓聞王鍾鼓之聲、管籥之音,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:『吾王之好鼓樂,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!父子不相見,兄弟妻子離散;』

 

(鼓樂者,樂以鼓為節也;

 

管,笙;

 

籥,簫;

 

或曰籥若笛短而有三孔;

 

《詩》云「左手執籥」

 

以節眾也;

 

疾首,頭痛也;

 

蹙頞,愁貌;

 

言王擊鼓作樂,發賦徭役皆出於民,而德不加之,故使民愁也;)

 

今王田獵於此,百姓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之美,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:『吾王之好田獵,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?父子不相見,兄弟妻子離散;』

 

此無他,不與民同樂也;

 

(田獵無節,以非時取牲也;

 

羽旄之美,但飾羽旄,使之美好也;

 

發民驅獸,供給役使,不得休息,故民窮極而離散奔走也;)

 

今王鼓樂於此,百姓聞王鍾鼓之聲、管籥之音,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:『吾王庶幾無疾病與?何以能鼓樂也!』

 

(百姓欲令王康強而鼓樂也;

 

今無賦斂於民,而有惠益,故欣欣然而喜也;)

 

今王田獵於此,百姓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之美,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:『吾王庶幾無疾病與?何以能田獵也!』

 

此無他,與民同樂也;

 

(王以農隙而田,不妨民時,有憫民之心;

 

因田獵而加撫恤之,是以民悅之也;)

 

今王與百姓同樂,則王矣;」

 

(孟子言王何故不大好樂,效古賢君與民同樂,則可以王天下也;

 

何惡莊子之言王之好樂也;)

 

疏「莊暴見孟子」至「則王矣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人君田獵以時,鍾鼓有節,發政行仁,民樂其事,則王道之階,在於此矣;

 

故曰天時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矣,與民同樂也;

 

「莊暴見孟子,曰:暴見於王,王語暴以好樂,暴未有以對也」

 

者,莊暴,齊臣也,莊,姓也;暴,名也;

 

言莊暴見孟子,謂暴朝見於齊王,王語暴以好樂之事,暴是時未有言以對答之;

 

「曰好樂何如者」

 

故莊暴問孟子,以謂王之所以好樂,是如之何?「孟子曰王之好樂甚,則齊國其庶幾乎」

 

者,孟子答莊暴之問也,言齊王之好樂至甚,則齊國庶幾其治安乎!「他日見於王,曰:王嚐語莊子以好樂,有諸」

 

者,是孟子自見莊暴言好樂之後,他一日見於齊王而問之,曰:王曾與莊子語以好樂之事,還有此言否乎?孟子稱莊子,不稱曰暴者,是孟子尊王之臣,故不欲稱其名也;

 

「王變乎色,曰: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,直好世俗之樂耳」

 

者,是齊王自孟子問之後,變其常容而有憤怒之色,蓋憤莊暴言己之好樂於孟子也,故答孟子曰:寡人不能好古聖王之樂,古聖王之樂,如黃帝之《鹹池》,堯之《大章》,舜禹之《韶》,夏商周之《》、《武》是也,但能直好世俗樂耳,如鄭、衛之聲是也;

 

「曰王之好樂甚,則齊其庶幾乎」

 

者,孟子複對王而言也,言王之好樂至甚,則齊幾乎治安;

 

孟子言「齊國其庶幾乎」

 

以對莊子,對之齊王則止曰「齊其庶幾乎」

 

者,蓋對莊子則稱其國,及對齊王故不必稱國焉耳;

 

「今之樂,猶古之樂」

 

者,是孟子見齊王言不能好先王之樂,直好世俗之樂,故以此言今之樂亦若古之聖王樂也;

 

但其要在能與民同聽樂為樂耳,遂以此問之;

 

「曰可得聞與」

 

者,是齊王問孟子,言古今之樂一同,寧可得而聞知之與?「曰獨樂樂,與人樂樂,孰樂」

 

者,是孟子欲以此問王,使王知與民同樂樂為樂也,故問之曰:王獨作樂為樂邪,與人同樂為樂邪?「曰不若與人」

 

者,是齊王答孟子,亦以為獨樂樂不若與人同樂為樂也;

 

「曰與少樂樂,與眾樂樂,孰樂」

 

者,是孟子複問王與少人同樂為樂,與眾人同樂為樂,孰樂邪?「曰不若與眾」

 

者,齊王亦複答孟子,以為不若與眾人同樂為樂也;

 

「臣請為王言樂」

 

孟子於此知齊王亦識與眾同樂之意,乃為王陳其獨樂與眾同樂之效,故不待王問而自請言之也;

 

「今王鼓樂於此」至「與民同樂也」

 

者,皆孟子陳獨樂與眾樂樂之文也;

 

言今王鼓作其樂於此國也,百姓之人聞王鍾鼓之聲與管籥之音,舉皆疾痛其頭,又蹙頞愁悶,而交相告曰:我王之好作樂為樂,發賦徭役,使我至於此之極也,父子不得以相見,兄弟妻子又皆離散之;

 

以其如此,故百姓所以頭痛蹙頞愁悶也;

 

又言今王田獵於此國,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之美好,舉皆蹙頞愁悶,疾痛其首,而交相告曰:我王之好田獵禽獸,如何使我供給役使,不得休息,而至於如此之跡覂父子不得以相見,兄弟妻子皆離散之;

 

然則王之鼓樂田獵,而百姓皆如此者,無他事焉,是王之不與民同其樂也;

 

言今王鼓樂於此國,百姓聞王鍾鼓之聲、管籥之音,舉皆欣欣然有喜色,而交相告曰:我王庶幾無疾病也,何以能鼓樂;

 

於此言百姓皆欲之康強,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;

 

苟即庶幾近於無疾病,則王亦何以能鼓樂也;

 

又言今王田獵禽獸於此國,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之美好,舉皆欣欣然有喜色,而交相告曰:我王即庶幾近於無疾病,又何以能田獵也;

 

此言又欲王之康強,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;

 

然則王之鼓樂田獵,百姓皆如此欲王之康強者,無他事焉,是王能與民同其樂也;

 

言今之王能與民同樂為樂,則為之王者矣;

 

云「鼓樂」

 

者,蓋鍾以止為體,鼓以作為用,故凡作樂所以謂之鼓樂也;

 

云「音與聲」

 

者,蓋鍾鼓言聲,以其聲之單出,故云聲也;管籥車馬言音,以其音之雜比,故云音也;

 

然車馬亦謂之音者,蓋升車則馬動,馬動則鸞鳴,鸞鳴則和應故也;

 

聲之與音,合而言之則,聲、音則一也;別而言之,則單出為聲,雜比為音;

 

《詩》云「嘒嘒管聲」

 

此言管籥之音,是聲音之通論也;

 

齊王悅南郭先生吹竽,廩食以數百人;喜鄒忌鼓琴,卒授之國政:是安知與眾樂樂邪?此孟子所以陳其與民同樂之意也;

 

○注「鄭聲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論語》云「鄭聲淫」

 

以其能惑人心也;

 

《孔傳》云:「鄭聲惑人心,其與雅樂同也;」

 

○注「鼓樂」至「百姓愁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周禮•鼓人》「掌教六鼓,以節聲樂」;

 

《鍾師》「掌金奏」

 

注云:以鍾鼓奏者,先擊鍾,次擊鼓,以奏《九夏》;

 

夏,大也;

 

樂之大歌有九:《王夏》、《肆夏》、《昭夏》、《納夏》、《章夏》、《齊夏》、《族夏》、《裓夏》、《驁夏》,凡九夏是也,故附於此;

 

云「管笙籥簫,或曰籥若笛而有三孔」

 

者,案《禮圖》云:「笙長四尺,諸管參差,亦如鳥翼;」

 

《爾雅》曰:「大笙謂之巢,小者謂之和;」

 

郭璞《爾雅》云:「二十三管為簫;」

 

《風俗通》云:「舜作竹簫,以象鳳翼;」

 

《周禮•笙師》「掌教吹籥」

 

後鄭云「籥如笛,有三孔」

 

是也;

 

《詩》云「左手執籥」

 

,蓋《邶詩•簡兮》之篇文也,注云:「籥六孔,言碩人多才藝,又能籥舞,言文武備也;」

 

釋云:「首,頭也;」

 

頞,鼻頸也;」

 

言齊王擊鼓作樂,其使民徭役苦楚,皆蹙其鼻頸而愁悶也;

 

○注「 田獵」至「奔走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釋云:獵,田也,蒐狩苗獮是也;

 

案魯隱公五年《左傳》云:「春蒐、夏苗、秋獮、冬狩,皆於農隙講武事也;」

 

杜預曰:「蒐,索擇取不孕者;

 

苗,為苗除害也;

 

獮,殺也,以殺為名,順秋氣也;

 

狩,圍守也,冬物畢成,獲則取之,無所擇也;」

 

羽旄者,案《左傳》魯襄公十四年,範宣子假羽旄於齊;

 

定公四年,晉人假羽旄於鄭;

 

杜預曰:「以析羽為旌,為王者斿車之所建也;」

 

又案《司常》九旗之數,又有全羽、析羽;

 

釋云:全羽,析羽,直有羽而無帛也;

 

云「天時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」

 

蓋《公孫醜》篇文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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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35:00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宣王問曰:「文王之囿方七十裏,有諸?」

 

(王言聞文王苑囿方七十裏,寧有之?)孟子對曰:「於傳有之;」

 

(於傳文有是言;)

 

曰:「若是其大乎?」

 

(王怪其大;)

 

曰:「民猶以為小也;」

 

(言文王之民尚以為小也;)

 

曰:「寡人之囿方四十裏,民猶以為大,何也?」

 

(王以為文王在岐山之時,雖為西伯,土地尚狹,而囿已大矣;

 

今我地方千裏而囿小之,民以為寡人之囿為大,何故也;)

 

曰:「文王之囿方七十裏,芻蕘者往焉,雉免者往焉;

 

與民同之,民以為小,不亦宜乎!(芻蕘者,取芻薪之賤人也;

 

雉免,獵人,取雉兔者;

 

言文王聽民往取禽獸,刈其芻薪,民苦其小,是其宜也;)

 

臣始至於境,問國之大禁,然後敢入;

 

(言王之政嚴、刑重也;)

 

臣聞郊關之內,有囿方四十裏,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;

 

(郊關,齊四境之郊皆有關;)

 

則是方四十裏為阱於國中,民以為大,不亦宜乎?」

 

(設陷阱者不過丈尺之間耳,今王陷阱乃方四十裏,民言其大,不亦宜乎;)

 

疏「齊宣王」至「不亦宜乎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譏王廣囿專利嚴,刑陷民也;

 

「齊宣王問曰:文王之囿方七十裏,有諸」者,是宣王嚐聞文王有囿方闊七十裏,故見孟子,問之還是有之否?「孟子對曰:於傳有之」者,孟子答之,以為書傳之文有言也;

 

「曰:若是其大乎」者,宣王怪之,以為文王囿如此之闊大,民猶尚以為之小也;

 

「曰:寡人之囿方四十裏,民猶以為大,何也」者,宣王又問孟子,言寡人之囿但方闊四十裏,而民猶尚以為之大,是如之何其差也;

 

「曰:文王之囿方七十裏,芻蕘者往焉,雉免者往焉;

 

與民同之,民以為小,不亦宜乎」者,孟子言文王之囿方闊七十裏,而采芻草薪木之賤人,與獵雉鳥兔獸者皆得往其中而有所取之,是其與民同共之,故民以為小,不亦宜乎也;

 

「臣始至於境,問國之大禁,然後敢入」者,孟子對王稱臣,言自臣始初至於王之齊境,問其王國禁令,然後乃敢入其國中也;

 

「臣聞郊關之內,有囿方四十裏,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;

 

則是方四十裏為阱於國中,民以為大,不亦宜乎」者,孟子言自臣入王郊關之內,乃聞王有苑囿方四十裏之廣,其有於中殺其麋鹿者,如殺其人之罪,而科之如此,則是王為阱陷方四十裏之廣於國中,以陷其民也;

 

故民以為大,不亦宜之乎!凡此是皆孟子譏王之專利而不與民同也;

 

傳云天子之囿方百裏,大國四十裏,次國三十裏,小國二十裏;

 

文王之國,百裏之國,或者以謂有七十之裏為苑囿,是如之何其差殊?不知文王百裏之國是其始封之時製也,七十裏之囿乃文王作西伯之時有也;

 

周製,上公封四百裏,其食者三之一,豈七十裏之囿特止山川不可食之地與?彼有子虛者以謂楚地方千裏,而囿居其九,是可食之地亦鞠為遊畋之地耶,是安知周製之法與? ○注云「文王在岐山之時,雖為西伯,土地尚狹,而囿以大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案鄭玄《詩譜》云:「周之先公曰太王者,避狄難,自豳始遷焉,商王帝乙之初,命其子王季為西伯,至紂,又命文王典治南國江漢汝墳之諸侯;

 

是文王繼父之業為西伯於岐邑也;

 

商之州長曰伯,謂為雍州伯也;

 

子夏云: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,文王因之,亦為西伯焉;

 

《論語》云:「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;」

 

是時宜七十裏之囿而民猶以為小也;

 

○注「 郊關,齊四境之郊皆有關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《周官•閭師》:「掌國中及四郊之人民;」

 

《司馬法》曰:「王國百裏為郊,二百裏為州,三百裏為野,四百裏為縣,五百裏為都;」

 

《載師》掌任土之法,「以宅田、土田、賈田、任近郊之地;

 

以官田、牛田、賞田、牧田任遠郊之地」;

 

杜子春云:「五十裏為近郊,百裏為遠郊;」

 

云「四境郊皆有關」者,蓋四郊之門也;

 

齊宣王問曰:「交鄰國有道乎?」

 

(問與鄰國交接之道;)

 

孟子對曰:「有;

 

(欲為王陳古聖王之比也;)

 

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,是故湯事葛,文王事昆夷;

 

(葛伯放而不祀,湯先助之祀;

 

《詩》云:「昆夷兌矣,惟其啄矣;」

 

謂文王也;

 

是則聖人行仁政,能以大事小者也;)

 

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,故太王事獯鬻,勾踐事吳;

 

(獯鬻,北狄疆者,今匈奴也;

 

大王去邠避獯鬻;

 

越王勾踐退於會稽,身自臣事吳王夫差;

 

是則智者用智,是故以小事大而全其國也;)

 

以大事小者,樂天者也;

 

以小事大者,畏天者也;

 

樂天者保天下,畏天者保其國;

 

《詩》云:『畏天之威,於時保之;

 

 

 

(聖人樂行天道,如天無不蓋也,故保天下,湯、文是也;

 

智者量時畏天,故保其國,大王、勾踐是也;

 

《詩•周頌•我將》之篇,言成王尚畏天之威,於是時故能安其太平之道也;)

 

王曰:「大哉言矣!寡人有疾,寡人好勇;」

 

(王謂孟子之言大,不合於其意;

 

答之云寡人有疾,在於好勇,不能行聖賢之所履也;)

 

對曰:「王請無好小勇;

 

夫撫劍疾視,曰:『彼惡敢當我哉』

 

此匹夫之勇,敵一人者也;

 

(疾視,惡視也;

 

撫劍瞋目曰:人安敢當我哉!此一匹夫之勇,足以當一人之敵者也;)

 

王請大之;

 

《詩》云:『王赫斯怒,爰整其旅,以遏徂莒,以篤周祜,以對於天下;

 

 

此文王之勇也;

 

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;

 

(《詩•大雅•皇矣》之篇也;

 

言文王赫然斯怒,於是整其師旅,以遏止往伐莒者,以篤周家之福,以揚名於天下;

 

文王一怒而安民,願王慕其大勇,無論匹夫之小勇;)

 

《書》曰:『天降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;

 

惟曰其助上帝寵之;

 

四方有罪無罪,惟我在,天下曷敢有越厥誌?』

 

(《書》,《尚書》逸篇也;

 

言天生下民,為作君,為作師,以助天光寵之也;

 

四方善惡皆在己,所謂在予一人,天下何敢有越其誌者也;)

 

一人衡行於天下,武王恥之,此武王之勇也;

 

(衡,橫也;

 

武王恥天下一人有橫行不順天道者,故伐紂也;)

 

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;

 

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,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;

 

(孟子言武王好勇,亦則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;

 

今王好勇,亦則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;

 

民恐王之不好勇耳,王何為欲小勇而自謂有疾也;)

 

疏自「齊宣王」至「惟恐王之不好勇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聖人樂天,賢者知時,仁必有勇,勇以討亂,而不為暴,則百姓安之;

 

「齊宣王問曰:交鄰國有道乎」者,是宣王問孟子,以交接鄰國其有道乎?「孟子對曰有」者,孟子欲陳古之聖王而比之,故答之曰:有道也;

 

「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,是故湯事葛,文王事昆夷」至「於時保之」者,是皆孟子陳古之聖王而比之之文也;

 

言惟有仁者之君乃能以大而奉事其小,是故葛國之伯不祭祀,而湯且遺之牛羊而助之,是湯事葛也;

 

文王西有昆夷之患,而以採薇薄伐,肆不殄厥慍,是文王事昆夷也;

 

昆夷,西戎之國也;

 

惟智者乃能以小奉事其大,是故太王去邠避狄,始事之以皮幣、珠玉、犬馬而不免,是大王事獯鬻也;

 

勾踐退會稽,身自官事吳王夫差,是勾踐事吳也;

 

勾踐,越王也;

 

以大奉事其小,是樂行天道,如天無不覆者也;以小奉事其大,以其量時畏天者也;

 

故樂天者如湯、文,遂能安天下;畏天者如大王、勾踐,遂能安其國;

 

故《詩》之《周頌•我將》之篇有云「畏天之威,於時保之」,蓋言成王能欽畏上天之威,故能安持盈守,成太平之道也;

 

此孟子所以引之而證其言;

 

「王曰:大哉言矣,寡人有疾,寡人好勇」者,宣王謂孟子之言大,不合己意,故答之曰「大哉言矣」,以言其寡人有疾,而疾在於好勇也;

 

「對曰:王請無好小勇;

 

夫撫劍疾視,曰彼惡敢當我哉,此匹夫之勇,敵一人者也」者,是孟子又答宣王,言宣王也今請之無好其小勇也,夫按劍瞋目,疾視而號於眾,曰彼安敢當敵我哉,此則一匹夫之小勇,隻可以抵敵於一人者也;

 

故曰王請大之也;

 

「《詩》云:王赫斯怒,爰整其旅,以遏徂莒,以篤周祜,以對於天下」者,此《詩•大雅•皇矣》之篇文也,孟子所以引此者,蓋欲言文王之勇而陳於王也,故曰此文王之勇也;

 

其《詩》蓋言文王赫然大怒,以整其師旅,以止往伐莒,以篤厚周家之福,以揚天下之名也;

 

言文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者,謂文王亦以此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;

 

「《書》曰:天降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,惟曰其助上帝,寵之四方;

 

有罪無罪惟我在,天下曷敢有越厥誌」者,此周書之文也;

 

孟子所以又引此《書》云者,蓋又欲言武王之勇而陳於王也;

 

言天生下民,而立之君師以治以教之,惟曰其在助相上帝,寵安四方,有善有惡皆在我,天下安有敢違越其誌者也;

 

「一人衡行於天下,武王恥之,此武王之勇也」者,一人指紂而言之也,言紂一人縱橫逆行其道而不順其天,故武王心愧恥之,於是伐紂也;

 

凡此是武王之大勇也;

 

而武王於是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,故曰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」;

 

「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,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」者,孟子言今王若能如文王、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,則天下之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;

 

○注「 葛伯不祀」至「小者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書》云:「葛伯不祀,湯始征之;」

 

孔安國云:「葛,國也;

 

伯,爵也;

 

湯居亳,與葛為鄰;

 

葛伯不祀,湯使人遺之牛羊,又不祀,湯又使入往為之耕;」

 

是其助之也;

 

「《詩》云:混夷兌矣,惟其喙矣;

 

謂文王也」者,蓋引《大雅•綿》之篇文也;

 

箋云:「混夷,夷狄國也;

 

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,則惶怖驚走,奔突入柞棫之中而逃,甚困劇也;」

 

又云:「駾,突也;

 

喙,困也;」

 

趙注引此而證以解作文王事混夷,大與《詩》注不合;

 

又云:「大王避狄,文王伐混夷,成道興國,其誌一也;」

 

是文王未嚐事之也;

 

今孟子乃曰:「文王事混夷者,混夷,西戎之國也,《詩》之《採薇》云「文王之時,西有昆夷之患」,注云「混夷,西戎也」

 

是也;

 

今據《詩》之箋云乃曰伐昆夷,與孟子不合者,蓋文王始初事之,卒不免,故伐之也;

 

始初之時,乃服事殷之時也;

 

趙注引「混夷兌矣,惟其喙矣」,蓋失之矣;

 

○注「 獯鬻」至「其國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匈奴傳》云:「唐虞以上有山戎、犭僉狁、獯戎居於北邊;

 

夏道衰,公劉變於西戎,邑於豳;

 

其後三百餘歲,戎狄攻大王亶父,亶父走於岐山;

 

後至六國,遂為匈奴;」

 

是也;

 

云「越王勾踐退會稽,而身自官事吳王夫差」者,案《史記•世家》云:「吳王闔廬十五年伐越,至吳王夫差元年,悉以精兵伐越,敗之;

 

越王勾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稽,請委國為臣妾;」

 

是也;

 

賈逵曰:「會稽,山名也;」

 

○注「《周頌•我將》之篇」至「太平之道」;

 

○正義曰:箋云:於時,於是也;

 

言成王畏天之威,於是得安文王之道,是其解也;

 

○注「疾視」至「敵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莊書云:「蓬頭突鬢,瞋目而語,此庶人之勇,無異於鬥雞,一旦命已絕矣;」

 

是與此同意;

 

○注「《大雅》」至「小勇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大雅•皇矣》之篇,其文乃曰「以遏徂旅」,今孟子乃曰「以遏徂莒」

 

者;

 

又案《春秋》魯隱公二年書「莒子盟於密」,則莒者,密之近地;

 

《詩》言「密之眾」,孟子言「密之地」

 

其旨同也;

 

○注「 《尚書》逸篇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周書•泰誓》篇,今有云「天佑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,惟其克相上帝,寵綏四方,有罪無罪,予曷敢有越厥誌」,孔安國云:「寵綏四方,言當能助寵安天下;

 

越,遠也;

 

言已誌欲為民除惡,是與否不敢遠其誌;」

 

趙注乃以「其助上帝寵之」

 

而斷其句,以「四方」

 

為下文,則其意俱通,故二解皆錄焉;

 

○注「衡橫也」至「伐紂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周書•泰誓》篇云「惟十有一年,武王伐紂」

 

是也;

 

釋文云:「衡,橫也;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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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;

 

王曰:「賢者亦有此樂乎?」

 

(雪宮,離宮之名也;

 

宮中有苑囿台池之飾,禽獸之饒,王自多有此樂,故問曰:賢者亦有此之樂乎?)孟子對曰:「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;

 

不得而非其上者,非也;

 

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,亦非也;

 

(有人不得,人有不得其誌也;

 

不責已仁義不自修,而責上之不用己,此非君子之道;

 

人君適情從欲,獨樂其身,而不與民同樂,亦非在上不驕之義也;)

 

樂民之樂者,民亦樂其樂;

 

憂民之憂者,民亦憂其憂;

 

(言民之所樂,君與之同,故民亦樂使其君有樂也;

 

民之所憂者,君亦助之憂,故民亦能憂君之憂,為之赴難也;)

 

樂以天下,憂以天下,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;

 

(言古賢君樂則以已之樂與天下同之,憂則以天下之憂與已共之,如是未有不王者;

 

孟子以是答王者,言雖有此樂,未能與人共之;)

 

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:『吾欲觀於轉附、朝儛、遵海而南,放於琅邪,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?』

 

(孟子言往者齊景公嚐問其相晏子若此也;

 

轉附、朝儛,皆山名也;

 

又言朝,水名也;

 

遵,循也;

 

放,至也;

 

循海而南,至於琅邪;

 

琅邪,齊東境上邑也;

 

當何修治,可以比先王之觀遊乎?先王,先聖王也;)

 

晏子對曰:『善哉問也!天子適諸侯曰巡狩,巡狩者,巡所守也;

 

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,述職者,述所職也;

 

無非事者,春省耕而補不足,秋省斂而助不給;

 

(言天子、諸侯出,必因王事,有所補助於民,無非事而空行者也;

 

春省耕,補耒耜之不足;

 

秋省斂,助其力不給也;)

 

夏諺曰:吾王不遊,吾何以休?吾王不豫,吾何以助?一遊一豫,為諸侯度;

 

(晏子道夏禹之世民之諺語也;

 

言王者巡狩觀民,其行從容,若遊若豫;

 

豫亦遊也,《春秋傳》曰:「魯季氏有嘉樹,晉範宣子豫焉;」

 

吾王不遊,吾何以得見勞苦蒙休息也;

 

吾王不豫,我何以得見賑贍助不足也;

 

王者一遊一豫,行恩布德,應法而出,可以為諸侯之法度也;)

 

今也不然,師行而糧食,饑者弗食,勞者弗息;

 

肙肙胥讒,民乃作慝;

 

(今也者,晏子言今時天下之民,人君行師興軍,皆遠轉糧食而食之,有饑不得飽食者,勞者致重,亦不得休息;在位在職者又肙肙側目相視,更相讒惡,民由是化之而作其慝惡也;)

 

方命虐民,飲食若流;

 

流連荒亡,為諸侯憂;

 

(方猶逆也;

 

逆先王之命,但為虐民之政,恣意飲食,若水流之無窮極也;

 

謂沈湎於酒,熊蹯不熟、怒而殺人之類也;

 

流連荒亡,皆驕君之溢行也;

 

言王道虧,諸侯行霸,由當相匡正,故為諸侯憂也;)

 

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,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,從獸無厭謂之荒,樂酒無厭謂之亡;

 

先王無流連之樂、荒亡之行;

 

惟君所行也;

 

 

(言驕君放遊,無所不為;

 

或浮水而下,樂而忘反謂之流,若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之類也;

 

連,引也;

 

使人徒引舟舡上行,而亡反以為樂,故謂之連;

 

《書》曰:「罔水行舟」,丹朱慢遊,是好無水而行舟,豈不引舟於水上而行乎?此其類也;

 

從獸無厭,若羿之好田獵,無有厭極,以亡其身,故謂之荒亂也;

 

樂酒無厭,若殷紂以酒喪國也,故謂之亡;

 

言聖人之行無此四者,惟君所欲行也;

 

晏子之意,不欲使景公空遊於琅邪而無益於民也;)

 

景公說,大戒於國,出舍於郊;

 

於是始興發,補不足;

 

(景公說晏子之言也;

 

戒,備也;

 

大修戒備於國;

 

出舍於郊,示憂民困;

 

始興惠政,發倉廩以賑貧困不足者也;)

 

召大師,曰:『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;

 

 

蓋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是也;

 

(大師,樂師也;

 

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,其所作樂章名也;)

 

其《詩》曰:『畜君何尤?』

 

畜君者,好君也;」

 

(其詩,樂詩也;

 

言臣說君,謂之好君;

 

何尤者,無過也;

 

孟子所以導晏子、景公之事者,欲以感喻宣王,非其矜誇雪宮而欲以苦賢者;)

 

疏「齊宣王」至「好君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與天下同憂者,不為慢遊之樂,不循肆溢之行也;

 

是以文王不敢盤於遊田也;

 

「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」者,雪宮,離宮之名也,中間有池囿;

 

言宣王在雪宮之中,而見孟子來至也;

 

「王曰賢者亦樂此乎」者,是宣王稱孟子為賢者,問之孟子亦嚐有此雪宮之樂也?云「乎」者,亦未知孟子可否若何?所以云「乎」

 

而疑之之辭也,亦梁惠王在沼上而問孟子賢者亦樂此乎同意;

 

「孟子對曰:有人不得,則非其上矣」至「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」者,孟子答宣王之言,而欲宣王有此雪宮之樂在與民同其樂也;

 

故言有為人下者,不得此樂則必非謗其上矣;

 

為人下者,既不得此樂,而以非謗其上,非也,以其不可也;

 

無他,是不知命與分定故也;

 

為民之上者,既有此樂,而不與下民同其樂,亦非也,以其亦不可也;

 

無他,是不知義而失之於驕也;

 

蓋為之君,在民之上,凡有所樂,皆出於民之賦役而成之也,豈可驕之哉!故曰亦非也;

 

苟為君能以民之所樂而為己之樂,則在下之民,見君之所樂亦樂之,麵不敢非謗也;

 

以民之所憂而己亦為憂之,則在己有所憂,而在下之民亦分憂之矣;

 

凡此皆君、民憂樂施報之效也,故曰在上為君者,凡有所樂,與天下之民同其樂;凡有所憂,天下之民同其憂:然而天下不歸往而為之王者,未之有也;

 

言其無也;

 

「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:吾欲觀於轉附、朝儛、遵海而南,放於琅邪,吾何脩而可比於先王觀也」至「好君也」者,是皆孟子引景公問晏子、晏子告景公之言而誨齊宣王也;

 

昔,往也;

 

齊景公,齊莊公之後、景公杵臼是也;

 

魯襄公二十六年立,在位五十八年薨;

 

轉附、朝儛皆山名也;

 

又云朝,水也;

 

言往者齊景公嚐問於晏子曰:我欲遊觀於轉附、朝儛,循海而南,至於琅邪,我何以修治而可以比效於先聖王之遊觀也;

 

晏子,齊景公之相,齊大夫也,姓晏名嬰者;

 

晏子答曰善哉王之問也,乃言天子往於諸侯謂之巡狩,巡狩者,謂巡諸侯為天子所守土也,如歲二月東巡狩,五月南巡狩,八月西巡狩,十一月北巡狩是也;

 

諸侯朝覲於天子謂之述職,述職者,謂述已之所守職,如春朝以圖天下之事,夏宗以陳天下之謨,秋覲以比邦國之功,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是也;

 

然此皆無非事而已,春則省察民之耕,而食不足者則補之,如《周禮•旅師》春頒其粟是也;收則省察民之收,而有力不足者則助之,如《遂師》巡其稼穡,而移用其民,以救時事是也:凡如此是皆下之所以有望於上而巡也;

 

故夏禹之世,民俗諺有曰:我王不遊,我何以得其休息;我王不豫,我何以得助其力;

 

此先聖王所以一遊一豫而為諸侯之法度也;

 

統而言之,則遊與豫皆巡行也;別而言之,則遊者有所縱至於適也,豫者有所適而至於樂也;

 

故於遊則未至於豫,豫則不止於遊也;

 

今也景公則不如此,其興師行軍,皆遠轉糧食而食之,有饑之民而不得飽食,有勞乏之民則不得休息;

 

在位者皆肙肙然側目相視而非其上,而下民又皆作為邪慝也,故「方命虐民,飲食若流,流連荒亡,為諸侯憂」;

 

方,逆也,凡物圓則行,方則止,行則順,止則逆;

 

所謂方命虐民者,是逆先王之命,而下則暴虐民人也;

 

凡遊豫補助,皆先王之命也;

 

今則方命而虐民,又飲食無窮極而若水之流;

 

蓋流、連、荒、亡四行,皆為諸侯之所憂也,以其皆能喪亡其身而已;

 

故流者是從流下而忘反之謂也,如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是也;連者從流上而忘反之謂也,如《書》曰「罔水行舟」,若丹朱是也;荒者從獸無厭之謂也,如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,以亡其身是也;亡者樂酒無厭之謂也,如殷紂以酒喪國是也;

 

故曰「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,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,從獸無厭謂之荒,樂酒無厭謂之亡」,以其晏子自解之耳;

 

言「先王無流連之樂、荒亡之行;

 

惟君所行也」者,謂古之先王無此流連之極樂、荒亡之溢行,惟獨在君所行也;

 

君者指景公而言也;

 

景公自知已小有流連之樂,大有荒亡之行,遂一聞晏子之言而喜悅之;

 

景公所以說者,以其能悟而改過也;

 

乃大戒敕於國,而敢慢其事;出舍於郊,而不敢寧其居;於是能興發倉廩而補贍其不足者;

 

又召樂師之官曰: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;

 

以作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是也;

 

必作其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之者,蓋徵以為事,角以為民,皆以招名之,曰亦舜作歌以康庶事、鼓琴歌南風以阜民財之意也,此所以謂之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矣;

 

又引《樂詩》曰「畜君何尤」,畜君者,好君也;

 

言說君所以好君,何有其過也,故又曰畜君者是好君也;

 

凡此皆晏子所言,是其畜君者也;

 

孟子引此誨宣王,亦欲宣王如景公說晏子之言而悟之也;

 

○注「 轉附、朝儛」至「邑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云轉附、朝儛皆山名,今案諸經並未詳,據梁時顧野王釋云:氵舞,水名,出南陽;

 

恐誤氵舞為儛,他並未詳;

 

云「琅邪為齊東南上邑」者,案《地理誌》云:「齊地東有琅邪;」

 

《南越誌》云「琅邪,邑名」

 

是也;

 

○注「沉湎於酒,熊蹯不熟、怒而殺人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注云:「羲和湎淫,胤往征之;」

 

孔安國云:「羲和氏世業天地四時之官,自唐虞至三代世職不絕承,太康之後,沉湎於酒,過差非度;」

 

又曰:「紂沉湎冒亂,敢行暴虐;」

 

孔安國《傳》云:「沉湎耆酒;」

 

《春秋》魯宣公二年:「晉靈公不君,厚斂以雕牆,從台上彈人,而觀其避九也;

 

宰夫胹熊蹯不熟,殺之,置諸畚,使婦人載以過朝;」

 

釋云:「胹,煮也;

 

畚,草器也;」

 

○注「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魯僖公三年《左傳》云:「齊侯與蔡姬乘舟於囿,蕩公,公怒;」

 

杜預曰:「蔡姬,齊侯夫人;

 

蕩,搖也;

 

囿,苑也;

 

蓋魚池在苑中耳;」

 

○注「《書》云罔水行舟,若丹朱慢遊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書•益稷》篇云:「無若丹朱傲,惟慢遊是好,傲虐是作;

 

罔晝夜額額,罔水行舟,朋淫於家,用殄厥世;」

 

孔安國云:「丹朱,堯之子;

 

傲戲而為虐,無晝夜,常額額,肆惡無休息,習於無水陸地行舟,言無度,群淫於家,妻妾亂用,是絕其世不得嗣;」

 

○注「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,以亡其身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書》云:「太康屍位,以逸豫滅厥德,黎民鹹貳,乃盤遊無度,畋於有洛之表;

 

十旬弗反,有窮後羿因民弗忍,距於河;」

 

孔注曰:「有窮,國名;

 

羿,諸侯名;

 

距太康於河,不得入,遂廢之;」

 

魯襄公四年《左傳》云,事錄在梁惠王首章;

 

賈逵曰:「羿之先祖,世為射官,故帝嚳賜羿弓矢,使司射;」

 

《淮南子》云:「堯十日並出,堯使羿射九日而落之;」

 

《歸藏易》云:「羿彈十日;」

 

凡此其說羿為諸侯名,皆難取信;

 

欲言帝嚳時有羿,堯時亦有羿,則羿是善射之號,非為人名;

 

信如是,則不知言以羿為窮國君號、為諸侯者何也;

 

○注「殷紂以酒喪國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史記》云:「殷王紂樂戲於沙丘,以酒為池,以肉為林,使男女裸,相逐其間,為長夜之飲;

 

百姓怨望,而諸侯有畔;

 

於是有炮烙之法,後為武王所伐;」

 

是也;

 

○注「 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,樂章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凡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蓋樂之五聲也;

 

《晉誌》云:「宮,土音,數有八十一,為聲之始,屬土者,以其最濁者也,君之象也;

 

宮亂則荒,其君驕;

 

商,金音,三分徵益一以生,其數七十二,屬金者,以其濁,次宮,臣之象也;

 

商亂則詖,其官壞也;

 

角,木音,三分羽益一以,生其數六十四,屬木者,以其清濁,中人之象也;

 

亂則憂,其人怨也;

 

徵,火音,三分宮去一以生,其數五十四,屬火者,以其微清,事之象也;

 

亂則哀,其事隳也;

 

羽,水音,三分商去一以生,其數四十八,屬水者,以其最清,物之象也;

 

亂則危,其財匱也;

 

凡此乃為樂章之名也;

 

然則景公所以作角、徵樂,以其為民、為事也;

 

○注「文王不敢盤於遊畋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注云此者,蓋引《周書•無逸》之篇文也;

 

孔注云文王不敢盤於遊畋者,是不敢樂於遊逸田獵者也,故錄此焉;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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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-9-1 19:41 編輯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宣王問曰:「人皆謂我毀明堂,毀諸?已乎?」

 

(謂泰山下明堂,本周天子東巡狩朝諸侯之處也,齊侵地而得有之;

 

人勸齊宣王,諸侯不用明堂,可毀壞,故疑而問於孟子當毀之乎;

 

已,止也;)

 

孟子對曰:「夫明堂者,王者之堂也,王欲行王政,則勿毀之矣;」

 

(言王能行王道者,則可無毀也;)

 

王曰:「王政可得聞與?」

 

(王言王政當何施,其法寧可得聞;)

 

對曰:「昔者文王之治岐也,耕者九一,仕者世祿,關市譏而不征,澤梁無禁,罪人不孥;

 

(言往者文王為西伯時,始行王政,使岐民修井田,八家耕八百畝,其百畝者以為公田及廬井,故曰九一也;

 

紂時稅重,文王複行古法也;

 

仕者世祿,賢者子孫必有土地;

 

關以譏難非常,不徵稅也;

 

陂池魚梁不設禁,與民共之也;

 

孥,妻子也;

 

《詩》云:「樂爾妻孥;」

 

罪人不孥,惡惡止其身,不及妻子也;)

 

老而無妻曰鰥,老而無夫曰寡,老而無子曰獨,幼而無父曰;

 

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,文王發政施仁,必先斯四者;

 

(言此四者皆天下之窮民,而文王常恤鰥寡存孤獨也;)

 

《詩》云:『哿矣富人,哀此煢獨;

 

(《詩•小雅•正月》之篇;

 

哿,可也;

 

詩人言居今之世可矣,富人但憐憫此煢獨羸弱者耳;

 

文王行政如此也;)

 

王曰:「善哉言乎!」

 

(善此王政之言;)

 

曰:「王如善之,則何為不行?」

 

(孟子言王如善此王政,則何為不行也;)

 

王曰:「寡人有疾,寡人好貨;」

 

(王言我有疾,疾於好貨,故不能行;)

 

對曰:「昔者公劉好貨,《詩》云『乃積乃倉,乃裹餱糧,於橐於囊,思戢用光;

 

弓矢斯張,幹戈戚揚,爰方啟行』

 

故居者有積倉,行者有裹囊也,然後可以爰方啟行;

 

王如好貨,與百姓同之,於王何有?」

 

(《詩•大雅•公劉》之篇也;

 

乃積穀於倉,乃裹盛乾食之糧於橐囊也;

 

思安民,故用有寵光也;

 

戚,斧;揚,鉞也;

 

又以武備之,曰方啟行道路;

 

孟子言公劉好貨若此,王若則之,於王何有不可也;)

 

王曰:「寡人有疾,寡人好色;」

 

(王言我有疾,疾於好色,不能行也;)

 

對曰:「昔者太王好色,愛厥妃;

 

《詩》云:『古公亶父,來朝走馬;

 

率西水滸,至於岐下;

 

爰及薑女,聿來胥宇;

 

當是時也,內無怨女,外無曠夫;

 

王如好色,與百姓同之,於王何有?」

 

(《詩•大雅•綿》之篇也;

 

亶父,大王名也,號稱古公;

 

來朝走馬,遠避狄難,去惡疾也;

 

率,循也;

 

滸,水涯也;

 

循西方水滸,來至岐山下也;

 

薑女,大王妃也;

 

於是與薑女俱來相土居也;

 

言太王亦好色,非但與薑女俱行而已,普使一國男女無有怨曠;

 

王如則之,與百姓同欲,皆使無過時之思,則於王之政何有不可乎!)疏「齊宣王問」至「於王何有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夫子恂恂然善誘人,誘人進於善也;

 

齊王好貨色,孟子推以公劉、大王,所謂「責難於君謂之恭」

 

者也「齊宣問曰:人皆謂我毀明堂,毀諸?已乎」者,是齊王問孟子,以為在國之人皆謂勸我毀壞其明堂;

 

今毀壞之已?而勿毀壞乎?魯太山下有明堂,後為齊侵其地,故齊有明堂;

 

齊宣王尚疑之,所以問也;

 

「孟子對曰:夫明堂者,王之堂也;

 

王欲行王政,則勿毀之矣」者,孟子欲使宣王行王政,所以勸之勿毀耳;

 

「王曰:王政可得聞與」者,是宣王問孟子,以謂王政之法寧可得而聞知之歟?「對曰:昔者文王之治岐也,耕者九一,仕者世祿,關市譏而不征,澤梁無禁,罪人不孥」至「必先斯四」者,是孟子對答宣王為王政之法也;

 

言往者文王為西伯行政,自岐邑耕者,皆以井田之法製之,一夫受私田百畝,八夫家計受私田八百畝,井田中百畝是為公田,以其九分抽一分為公,以抵其賦稅也;仕者不特身受其祿,而至子孫之世亦與土地祿焉;關市,司關、司市之所,但譏問之,不令奸人出入,而不征取其稅;川澤魚梁之所,但與民共之,而不設禁止之法;罪人但誅辱止其一身,而不誅辱其妻子,孥,妻子也;

 

老而無妻曰鰥,老而無夫曰寡,老而無子曰獨,幼而無父曰孤,凡此鰥、寡、孤、獨四者,是皆天下之民窮而無告者也;

 

文王發政施仁,必先及此四者焉;

 

無告者,以其鰥、寡、孤、獨,單隻上下,無所告者之人也;

 

是皆孟子言文王在岐邑之時,為王政之法,如此而已;

 

「《詩》云:「哿矣富人,哀此煢獨」者,哿,可也,蓋《詩》之《小雅•正月》之篇文也;

 

其意蓋言當今之世可矣,富人但先哀憫此煢獨羸弱者耳;

 

孟子所以引之,謂其文王行政是如此也,故援之以答宣王;

 

「王曰:善哉言乎」者,是宣王問、孟子答之以文王行王政之法而善其言也;

 

故曰:「善哉言乎;」

 

「曰:王如善之,則何為不行」者,孟子言王如能善此王政之言,則何為不行此也;

 

「王曰:寡人有疾,寡人好貨」者,宣王言我有疾,疾在於好貨財也;

 

「昔者公劉好貨,《詩》云」至「於王何有」者,孟子引公劉好貨,故《詩》有《大雅•公劉》之篇文,而答於宣王也;

 

言往者公劉好其貨財,其詩蓋謂乃積穀於倉,乃裹乾食之糧於橐囊之中,其思在於輯和其民以光顯於時;

 

張其弓矢,執其幹戈斧鉞,告其士卒曰:為女方開道路而行;

 

如此,故居者有穀積於倉,行者有糧裹於囊,然後可以曰方開道路而行;

 

王如能好貨,與民人同之,亦若公劉之如此,則於王也何有不可;

 

云「橐囊」者,大曰囊,小曰橐也;

 

爰,曰也;

 

「王曰寡人有疾,寡人好色」者,是宣王又言我有疾,疾在於好色也;

 

「對曰:昔者太王好色,愛厥妃,《詩》云」至「於何有」者,是孟子又引太王好色,故《詩•大雅•綿》之篇文也,答宣王也;

 

亶父,大王名也;

 

古公,號也;

 

言往者太王好色,愛厥妃,其詩蓋謂古公亶父,來朝走馬,而避惡且早又疾急,循西水涯而至於岐山之下,曰與薑女自來相土居如此,故當是之時,內無怨女,外無曠夫;

 

皆男、女嫁娶過時者,謂之怨女、曠夫也;

 

女生向內,故云內;

 

男生向外,故云外;

 

王如能好色,與百姓同之,亦若大王之如此,則於王也,又何有不可;

 

薑女,大薑也,是太王之妃也;

 

○注「 謂太山下明堂」至「已,止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地理誌》云:「齊南有太山;」

 

《史記•封禪書》云:「舜二月東巡狩,至於岱宗;

 

岱宗,太山也;

 

遂覲東後;」

 

又云:「此山黃帝之所常遊,自古受命帝王,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太山也;」

 

云「太山下明堂,本周天子東巡狩朝諸侯之地」,案《禮記•明堂位》云:「明堂者,明諸侯之尊卑;

 

昔殷紂亂天下,脯諸侯以享諸侯;

 

是以周公相武伐紂;

 

武王崩,成王幼弱,周公踐天子之位;

 

六年,朝諸侯於明堂;

 

七年,執政於成王;

 

成王封周公於曲阜,令魯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;」

 

然則太山下明堂即周公朝諸侯之處;

 

蓋魯封內有太山,後嚐為齊所伐,故齊南有太山;

 

《文中子》云:「如有用我者,當處於太山矣;」

 

注云:「太山,黃帝有合宮在其下,可以立明堂之製焉;」

 

《禮器》云:「魯人將有事於上帝,必先有事於郊宮;

 

齊人將有事於太山,必先有事於配林;」

 

則太山在齊明矣;

 

案周製明堂云:「周人明堂,度九尺之筵,東西九筵,南北七筵,堂崇一筵,五室,凡室二筵;」

 

賈釋云:「明堂者,明政教之堂;」

 

又夏度以步,殷度以尋,周度以筵,是王者明政也;

 

周堂高九尺,殷三尺,以一相參之數而卑宮室,則夏堂高一尺矣;

 

又上注云:堂上為五室,象五行,以宗廟製如明堂,明堂中有五天帝、五人神之座,皆法五行,以五行先起於東方,故東北之堂為木,其實兼水矣;東南火室矣,兼木;西南金室,兼火:西北水室,兼金;

 

以中央太室有四堂,四角之室亦皆有堂,乃知義然也;

 

賈釋《太史》「閏月」

 

下義云「明堂、路寢及宗廟皆有五室十二堂門」,是也;

 

四角之堂,皆於太室外接四角為之,則五室南北止有二筵,東西角二筵有六尺,乃得其度;

 

若聽朔皆於時之堂,不於木火等室居;

 

若閏月則闔門左扉,立其中而聽朔焉;

 

○注「往者文王為西伯」至「妻子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史記》云:「古公亶父為獯鬻戎狄所攻,遂去邠,逾梁山,止於岐下;

 

古公少子季曆生昌,有聖瑞,立季曆以傳昌;

 

昌立,是為西伯;

 

西伯陰行善,諸侯皆來;」

 

徐廣曰:「文王九十七乃崩;」

 

云修井田八家八百畝以為公田者,亦依孟子云「方裏而井,井九百畝」

 

是也;

 

小司徒佐大司徒,當都鄙三等之菜地而為井田,經云「九夫為井,四井為邑,四邑為丘,四丘為甸,四甸為縣,四縣為都」,以任役萬民,使營地事而貢軍賦,出車徒;

 

又菜地之中,每一井之田,出一夫之稅以入於官也,故曰九一也;

 

云「紂時稅重」者,《史記》云:「紂為人資辨捷疾,聞見甚敏,材力過人,手格猛獸,智足以拒諫,言足以飾非,好酒淫樂,嬖於婦人;

 

愛妲已,於是厚賦稅以實鹿台之財,盈距橋之栗;」

 

是紂時稅重也;

 

「關譏不徵稅,魚梁不設禁」者,《周禮•司關》「國凶劄,則無關門之徵,猶譏」,《司市》「國凶荒,則市無征而作布」,《澤虞》「掌國澤之政令,為之厲禁」,《川衡》「以時舍其守,犯禁者,執而罰之」,《司厲》「 男子入於罪隸,女子入於舂槁」;

 

此而推之,則關市非無征也,澤梁非無禁也,罪人非不孥也,而文王必皆無者,蓋亦見文王權一時之宜,不得不然耳;

 

故孟子於宣王之一時,亦以此引之以救弊矣;

 

○注「《詩•小雅•正月》之篇」

 

者;

 

○注云:「哿,可也」,「獨,單也」;

 

箋云:「此言王政如是,富人已可惸獨困也;」

 

○注「《詩•大雅•公劉》之篇也」至「不可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注云:「公劉居於邰而遭夏人亂,迫逐公劉,公劉乃辟中國之難,遂平西戎,而遷其民,邑於邠焉;

 

『乃積乃倉』

 

言民事時和,國有積倉也;

 

小曰橐,大曰囊;

 

『思輯用光』

 

言民相與和睦,與顯於時也;」

 

箋云:「公劉乃有積倉,積委及倉也;

 

安安而能遷,積而能散,為夏人迫逐已之故,不忍鬥其民乃,裹糧食於橐囊之中,棄其餘而去,思在和其人民,用光其道,為今子孫之基;」

 

又毛注云:「戚,斧也;

 

揚,鉞也;

 

張其弓矢,秉其幹戈戚揚,以方開道路去之;

 

蓋諸侯之從者,十有八國焉;」

 

箋云:「幹,盾也;

 

戈,勾矛戟也;

 

爰,曰也;

 

公劉之去邰,整其師,設其兵器,告其士卒曰:為方開道而行;

 

明已之遷非為迫逐之,故乃欲全民也;」

 

○注「《詩•大雅•綿》之篇也」至「不可乎」;

 

正義曰:「《綿》詩,興也,綿綿不絕貌也;」

 

毛注云:「古公,豳公也,古言久也;

 

亶父,字;

 

或因以名,言質也;

 

古公處豳,狄人侵之,事之以皮幣,不得免焉,事之以犬馬,不得免焉,事之以珠玉,不得免焉;

 

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:狄之所欲者吾土地,吾聞君子不以所養人者害人;

 

於逾梁山,邑於岐山之下居焉;

 

率,循也;

 

滸,水涯也;

 

薑女,大薑也;

 

胥,相也;

 

宇,居也;」

 

箋云:「來朝走馬,言其辭惡早且疾也;

 

循西水涯,涯,漆水側也;

 

爰,於也;

 

及,與也;

 

聿,自也;

 

於是與其妃大薑自來相可居者;

 

著大薑之賢知也;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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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38:16 | 只看該作者
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-9-1 19:41 編輯

孟子正義 卷二


梁惠王章句下

孟子謂齊宣王曰:「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,(假此言以為喻;)

 

比其反也,則凍餒其妻子,則如之何?」

 

(言無友道,當如之何;)

 

王曰:「棄之;」

 

(言當棄之,絕友道也;)

 

曰:「士師不能治士,則如之何?」

 

(士師,獄官吏也;

 

不能治獄,當如之何;)

 

王曰:「已之;」

 

(已之者,去之也;)

 

曰:「四境之內不治,則如之何?」

 

(境內之事,王所當理,不勝其任,當如之何;

 

孟子以此動王心,令戒懼也;)

 

王顧左右而言他;

 

(王慚而左右顧視,道他事,無以答此言也;)

 

疏「孟子」至「言他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君臣上下,各勤其任,無墮其職,乃安其身也;

 

「孟子謂齊宣王曰: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」者,是孟子欲以此比喻而諷之也,言王之臣下有寄託妻子於交友,而往楚國遊戲者;

 

「比其反也,則凍餒其妻子,則如之何」者,言寄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,在近則反歸,而妻子在交友之所,皆寒凍其膚,饑餒其腹,則為交友之道,當如之何;

 

凍者,寒之過之謂也;

 

餒者,饑之過之謂也;

 

「王曰:棄之」者,是宣王答孟子,以為交友之道既如此,當棄去之,而不必與為友也;

 

「曰:士師不能治士,則為如之何」者,孟子因循又問宣王,言為之獄吏者,而不能主治其士,則為士師者當如之何處之;

 

「王曰:己之」者,言當止之,而不可與為士師也;

 

「曰:四境之內不治,則如之何」者,孟子因循問至於此,乃欲諷諫之,故問之曰:自一國四境之內,皆亂而不治,則為之君,當如之何處之;

 

「王顧左右而言他」者,宣王知罪在諸己,乃自慚羞之,而顧視左右道其他事,無以答此言也;

 

○注「士師,獄官吏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士師即周司寇之屬,有士師、鄉士,皆以士為官;

 

鄭玄云:「士,察也;

 

主察獄訟之事;」

 

是士師為獄官之吏者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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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45:20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宣王問曰:「湯放桀,武王伐紂,有諸?」

 

(有之否乎』,孟子對曰:「於傳有之;」

 

(於傳文有之矣;)

 

曰:「臣弒其君,可乎?」

 

(王問臣何以得弒其君,豈可行乎』,曰:「賊仁者謂之賊,賊義者謂之殘,殘賊之人,謂之一夫;

 

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;」

 

(言殘賊仁義之道者,雖位在王公,將必降為匹夫,故謂之一夫也;

 

但聞武王誅一夫紂耳,不聞弒君也,《書》云「獨夫紂」

 

此之謂也;)

 

疏「齊宣王問」至「未聞弒君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孟子云紂崇惡,失其尊名,不得以君臣論之,欲以深寤宣王,垂戒於後也;

 

「齊宣王問曰:湯放桀,武王伐紂,有諸」者,是宣王問孟子,言商之湯王放其夏王桀於南巢之地,周武王伐商王紂於鹿台之中,還是有此言也否乎;

 

「孟子對曰:於傳有之」者,孟子答宣王,以為傳文有是言也;

 

故《書》云「湯放桀於南巢,惟十有一年,武王伐紂」;

 

又《史記》「武王伐紂,紂走入,登鹿台,蒙衣其珠玉,自燔於火而死;

 

武王以黃鉞斬紂頭,縣大白之旗」

 

是也;

 

「曰臣弒其君,可乎」者,宣王問孟子,如是則為臣下者,得以殺其君上,豈可乎?「曰賊仁者謂之賊,賊義者謂之殘,殘賊之人,謂之一夫;

 

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」者,孟子答宣王,以謂賊害其仁者,名謂之賊;賊害其義者,名謂之殘;

 

名謂殘賊者,皆謂之一匹夫也;

 

我但聞誅亡其一匹夫紂矣,未嚐聞知有弒君者也,故《尚書》有云「獨夫紂」,是其證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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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46:36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孟子謂齊宣王曰:「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,工師得大木則王喜,以為能勝其任也;

 

匠人斫而小之,則王怒,以為不勝其任矣;

 

(巨室,大宮也;

 

《爾雅》曰:宮謂之室;

 

工師,主工匠之吏;

 

匠人,工匠之人也;

 

將以比喻之也;)

 

夫人幼而學之,壯而欲行之;

 

王曰:『姑舍女所學而從我,則何如?』

 

(姑,且也;謂人少學先王之道,壯大而仕,欲施行其道,而王止之曰:且舍置汝所學,而從我之教命,此如何也;)

 

今有璞玉於此,雖萬鎰,必使玉人彫琢之;

 

至於治國家,則曰『姑舍女所學而從我』

 

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?」

 

(二十兩為鎰;

 

彫琢,治飾玉也,《詩》云:「彫琢其章」;

 

雖有萬鎰在此,言眾多也,必須玉人能治之耳;

 

至於治國家而令從我,是為教玉人治玉也;

 

教人治玉,不得其道,則玉不得美好;

 

教人治國,不以其道,則何由能治乎;)

 

疏「孟子謂齊宣王」至「玉人彫琢玉哉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任賢使能,不遺其學,則功成而不墮;

 

「孟子謂齊宣王曰: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,工師得大木,則王喜,以為能勝其任也;

 

匠人斫而小之,則王怒,以為不勝其任矣」者,是孟子謂齊宣王,言為大宮,則王必遣使工匠之吏求其大木,工匠之吏求得其大木則王喜,以為工匠之吏能勝其所任用矣;

 

則至匠人斫削而小之,則王怒,以為匠人不勝其任矣;

 

凡此皆孟子將以比喻而言也,以其欲使宣王易曉其意也;

 

巨室,大宮也;

 

工師,主工匠之吏也;

 

又言「夫人幼而學之,壯而欲行之;

 

王曰:姑舍女所學而從我,則何如」者,是孟子又言夫人既以幼少而學先王之道,及壯大仕而欲施行其幼之所學之道,而王乃曰且捨去汝所學之道而從我教命,則如之何也;

 

「今有璞玉於此,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,至於治國家,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,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」者,是孟子又複以此而比喻於宣王也;

 

言今假有素璞之玉於此,雖有萬鎰之多,然必使治玉之人,彫琢而治飾之耳;

 

至於治國家,則固當以先王之道治之,而曰且捨去女所學,而令從我教命,則何以有異於教玉人治飾玉哉!言其無以異也;

 

以其治國家當取學先王之道者,乃能治之;

 

今乃至於治國家,則曰且舍汝所學,而從我教命,是何以異於此哉;

 

蓋巨室則國家比也,用人猶製木,木則君子之道比也,工師則君子比也,匠人則人君比也;

 

意言治國家必用君子之道,施而後治,人君反小而用之,未有能治國家者也;

 

不特若此,又有以喻焉;

 

璞玉則亦國家比也,玉人則亦君子比也,意謂璞玉,人之所寶也,然不敢自治飾之,必用使治玉人,然後得成美器也;

 

若國家則人君之所寶也,然人君不能自治,必用君子治之,然後安也;

 

今也君子不得施所學之道以治國家,反使從己所教以治之,此亦教玉人彫琢玉同也,固不足以成美器,適所以殘害之也,故孟子所以有此譬之;

 

○注「 巨室大宮也」至「喻之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字林》云:「巨,大也;」

 

《白虎通》曰:「黃帝始作宮室,」

 

是知巨室則大宮也;

 

《周禮•考工記》云:「審曲麵埶,以飭五材,以辨民器,謂之工;

 

凡攻木之工七,攻金之工六,攻皮之工五,設色之工五,刮摩之工五,磚埴之工二;」

 

輪、輿、弓、廬、匠、車、梓,凡此者,是攻木之工也;

 

餘工不敢煩述;

 

所謂工師者,師,範也;

 

教也,即掌教百工者,如《漢書》云「將作少府秦官掌理宮室者」

 

是也;

 

匠人即斫削之人也,《風俗通》云「凡是於事巫卜陶匠」

 

是也;

 

然則此言匠人者,即攻木之匠也;

 

○注「金二十兩為鎰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國語》云二十四兩為鎰;《禮》云「朝一鎰米」,注亦謂「二十四兩」;

 

今注誤為二十兩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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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48:21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人伐燕,勝之;

 

宣王問曰:「或謂寡人勿取,或謂寡人取之;

 

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,五旬而舉之,人力不至於此,不取必有天殃,取之何如?」

 

(萬乘,非諸侯之號,時燕國皆侵地廣大,僭號稱王,故曰萬乘;

 

五旬,五十日也;

 

《書》曰:「期三百有六旬;」

 

言五旬未久而取之,非人力,乃天也;

 

天與不取,懼有殃咎,取之何如』,孟子對曰:「取之而燕民悅,則取之;

 

古之人有行之者,武王是也;

 

(武王伐紂而殷民喜悅,匪厥玄黃而來迎之,是以取之也;)

 

取之而燕民不悅,則勿取;

 

古之人有行之者,文王是也;

 

(文王以三仁尚在,樂師未奔,取之懼殷民不悅,故未取之也;)

 

以萬乘之國,伐萬乘之國,簞食壺漿以迎王師,豈有它哉!避水火也;

 

如水益深,如火益熱,亦運而已矣;」

 

(燕人所以持簞食壺漿來迎王師者,欲避水火難耳;

 

如其所患益甚,則亦運行奔走而去矣;

 

今王誠能使燕民免於水火,亦若武王伐紂,殷民喜悅之,則取之而已;)

 

疏「 齊人伐燕勝之」至「亦運而已矣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征伐之道,當順民心,民心悅則天意得,天意得,然後乃取人之國也;

 

「齊人伐燕,勝之;

 

宣王問曰:或謂寡人勿取,或謂寡人取之」至「何如」者,言齊國之人伐燕之人,必強勝之;

 

齊宣乃問孟子,以謂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國,或有人又教我取之;

 

今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,但五十日足以興舉之,非人力所能至,此乃天也;

 

天與之而勿取,必有天殃而禍之;

 

今則取之,何如?故以此問孟子;

 

「孟子對曰:「取之而燕民悅,則取之,古之人有行之者,武王是也」者,是孟子答齊宣,以為今伐取之燕國,而燕國之民悅樂,則可以伐取之也;

 

古之人有行征伐之道如此國者,若武王伐紂是也;

 

《書》曰:「肆予東征,綏厥士女,惟其士女,篚厥玄黃,昭我周王;」

 

是其武王伐紂之事耳;

 

孟子所以引此答齊宣,蓋欲齊宣征伐順民心,亦若武王也;

 

「取之而燕民不悅,則勿取,古之人有行之者,文王是也」者,孟子又以此答之齊宣,言今欲取之燕國,苟燕國之民愁怨而不悅,則當勿取之;

 

故古之人有欲行征伐之道若此者,如文王於紂是也;

 

孔子有云「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猶服事殷」,是文王於紂之事耳;

 

孟子所以又引此答齊宣者,複欲齊宣如文王順民心而未取之耳;

 

「以萬乘之國,伐萬乘之國,簞食壺漿,以迎王師」至「亦運而已矣」者,孟子言今且托以萬乘之國伐取萬乘之國,其有以簞食壺漿而來迎王兵師者,豈有它事哉,蓋欲避去水火之患難耳,如若水彌深,火彌熱,則民亦運行而奔走矣,豈來迎王之兵師哉;

 

意謂今齊誠能使燕民得免水火之難,亦若武王伐紂,殷民皆悅樂之,則可以取燕也;

 

如不然,則若文王之於紂,故未取之耳;

 

云「萬乘」者,蓋六國之時為諸侯者,皆僭王號,故皆曰萬乘;

 

云「簞笥」者,案《曲禮》曰:「圓曰簞,方曰笥,飯器也;」

 

《書》云:「衣裳在笥;」

 

則笥亦盛衣;

 

云「壺漿」者,《禮圖》云:「酒壺受一斛,口徑尺足高二寸徑尺;」

 

又《公羊傳》云:「齊侯唁公於野井,國子執壺漿;」

 

何休云:「壺,禮器,腹方口圓曰壺;」

 

《釋名》曰:「漿,水也,飲也,或云漿,酒也;」

 

○注「篚厥玄黃」;

 

○正義曰:孔安國《傳》云:「以筐篚盛其絲帛也;」

 

《禮圖》云:篚以竹為之,長三尺,廣一尺,深六寸,足高三寸,上有蓋也;

 

○注「 萬乘非諸侯之號」至「如何」;

 

○正義曰:云萬乘非諸侯之號,時燕國皆侵地僭號稱王者,說在上卷首章「 《書》曰期三百有六旬」者,案孔安國《傳》云:匝四時曰期,一歲十二月,月三十日,正三百六十日,除小月六日為六日,是為一歲有餘十二日,未盈三歲,足得一月,則置閏焉;

 

是其解也;

 

○注「武王伐紂」

 

至「取之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書》云:「惟十一年,武王伐紂;」

 

《史記》云:武王伐紂,發兵七十萬人距紂師;

 

紂師倒兵以戰以鬥武王,武王馳之,紂兵崩叛;

 

紂走反入鹿台,蒙衣其珠玉,自燔於火而死;

 

武王以黃鉞斬紂,懸其頭於大白之旗;」

 

是也;

 

○注「文王以三仁尚在,樂師未奔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《語》云殷有三仁焉,蓋微子、箕子、比幹是也;

 

《呂氏春秋•仲冬紀》云:「紂之母生微子啟與仲衍,其時猶尚為妾,改而為妻,後生紂,紂之父欲立微子啟為太子;

 

太史曰:妻之有子,不可立妾之子;

 

故立紂為後;」

 

微子名啟,《世家》曰開,孔安國曰:微,圻內國名;

 

子,爵,為紂卿士;

 

箕子者,《莊子》云:「箕子名胥;」

 

鄭玄云:「箕亦在圻內;」

 

比幹者,《家語》曰:比幹是紂之親則諸父;

 

知比幹乃紂之諸父也;

 

《宋世家》云:「箕子乃紂之親戚也;」

 

言為親戚,又莫知其為父為兄也;

 

鄭玄、王肅皆以箕子為紂之諸父,杜預以為紂之庶兄,皆以意言之耳;

 

趙云:三仁尚在者,蓋文王為西伯之時,三仁尚未之亡去;

 

及西伯卒,武王東伐,至盟津,諸侯會者八百,皆曰紂可伐,武王猶曰:爾未知天命;

 

紂愈淫亂不止,微子諫不聽,乃與大師謀遂去;

 

比幹曰: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諫,乃強諫紂;

 

紂怒曰:吾聞聖人心有七竅;

 

刳比幹,觀其心;

 

箕子懼,乃佯狂為奴,紂又囚之,後因武王乃釋之耳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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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二


齊人伐燕,取之;

 

諸侯將謀救燕,宣王曰:「諸侯多謀伐寡人者,何以待之?」

 

(宣王貪燕而取之;

 

諸侯不義其事,將謀救燕伐齊,宣王懼而問之;)

 

孟子對曰:「臣聞七十裏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;

 

未聞以千裏畏人者也;

 

(成湯修德,以七十裏而得天下;

 

今齊地方千裏,何畏懼哉;)

 

《書》曰:『湯一征,自葛始;

 

天下信之,東麵而征西夷怨,南麵而征北狄怨,曰『奚為後我』

 

民望之,若大旱之望云霓也;

 

歸市者不止,耕者不變,誅其君而吊其民,若時雨降,民大悅;

 

《書》曰:『徯我後,後來其蘇;

 

(此二篇皆《尚書》逸篇之文也,言湯初征自葛始,誅其君,恤其民,天下信湯之德;

 

麵者,向也;

 

東向征,西夷怨王;

 

去王城四千裏,夷服之國也,故謂之四夷;

 

言遠國思望聖化之甚也,故曰何為後我;

 

霓,虹也;

 

雨則虹見,故大旱而思見之;

 

徯,待也;

 

後,君也;

 

待我君來,則我蘇息而已;)

 

今燕虐其民,王往而征之,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;

 

簞食壺漿,以迎王師;

 

若殺其父兄,係累其子弟,毀其宗廟,遷其重器,如之何其可也?(拯,濟也;

 

係累猶縛結也;

 

燕民所以悅喜迎王師者,謂濟救於水火之中耳,今又殘之若此,安可哉;)

 

天下固畏齊之強也,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,是動天下之兵也;

 

(言天下諸侯素畏齊強,今複並燕一倍之地,以是行暴,則多所危,是動天下之兵共謀齊也;)

 

王速出令,反其旄倪,止其重器,謀於燕眾,置君而後去之,則猶可及止也;」

 

(速,疾也;

 

旄,老耄也;

 

倪,弱小倪倪者也;

 

孟子勸王急出令,先還其老小,止勿徙其寶重之器,與燕民謀置所欲立君而去之歸齊,天下之兵,猶可及其未發而止之也;)

 

疏「 齊人伐燕取之」至「猶可及士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伐惡養善,無貪其富,以小王大,夫將何懼也;

 

「齊人伐燕,取之,諸侯將謀救燕」者,齊國伐其燕國,而取其地,天下諸侯皆將謀度救燕國也;

 

「宣王曰:諸侯多謀伐寡人者,何以待之」者,是齊宣見諸侯將謀度救燕國,而共伐我,乃曰天下多有謀度與燕共伐我者,則我當如之何以待它,故以此問孟子;

 

「孟子對曰:臣聞七十裏為政於天下者,湯是也;

 

未聞以千裏畏人也」者,孟子答齊宣,以為臣嚐聞有地但方闊七十裏,而能為王政於天下者,如商湯王是也;

 

未嚐聞有地方闊千裏,而猶畏人者也;

 

蓋湯為夏方伯之時,但有七十裏而後為天下商王;

 

今天下方千裏者有九,而得其一,是齊之有千裏地也;

 

所以云然;

 

「《書》曰:湯一征,自葛始,天下信之,東麵而征,西夷怨」

 

至「民大悅」者,此皆《尚書》遺亡篇文也;

 

今據《商書•仲虺之誥》篇,則云「乃葛伯仇餉,初征自葛,東征西夷怨,南征北狄怨,曰:奚為後予」;

 

大抵孟子引此者,蓋恐齊王為己之臆說,以引此而證之,欲使齊宣信之也;

 

故言《書》云湯一征,自葛國為始,天下皆信湯王之德;

 

後湯東向而征伐,則西夷之人思望,而怨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;南鄉而征伐,則北狄之人又皆思望,而怨以為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,乃曰何為後去其我,而先向他國而征之,故其民望湯之來,皆若於大旱而望云霓如霓;

 

不特此也,又使歸市者皆不止,以其皆得貨易有無也;

 

耕於郊野者又不變易其事,以言其常得耕作也;

 

雖誅亡其君,又吊問而存恤其民,其如時之旱而雨降,民皆悅樂之也;

 

「《書》曰徯我後,後來其蘇」者,注云:自上文與此,皆逸篇之文也;

 

今據《仲虺之篇》有云,大抵孟子引此而言者,又欲齊王知民如此之慕湯而則法湯也,蓋謂民皆喜曰:徯待我君來而蘇息我也;

 

「今燕虐其民,王往而征之,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」至「如之何其可也」者,是孟子又言今燕國之暴虐其民,而王以兵往征伐之,民皆以為王兵之來,將拯救己於水火之中如也;

 

故以簞食壺漿,迎其王師之來;

 

今乃若以殺其民之父兄,係縛其民之子弟,又毀壞其國中之宗廟,使民不得其祀,複遷徙其國中之寶器,如之何可也;

 

「天下固畏齊之強也,今又倍地而不行王」至「可及止也」者,孟子又言天下之諸侯,素畏齊國之強也,今王又並燕國一倍之地,而且複不行其王政,是所以興動天下諸侯之兵而共伐之也;

 

王今即速疾出其命令,還其老耄幼小,勿遷移其寶器,複謀度於燕國之眾,為置立其君而後去之而歸齊,則天下諸侯之兵,尚可得及止之也;

 

○注云「去王城四千裏夷服之國」至「蘇息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周禮•九服》,又案《禮圖》云「自王畿千裏至夷服,凡四千裏」

 

是也;

 

云霓,虹也,《爾雅》云:「云出天之正氣,霓出地之正氣,雄謂之虹,雌謂之霓;」

 

則云,陽物也,陰陽和而既雨,則云散而霓見矣;

 

○注「旄,老耄,倪,弱小倪倪」

 

者;

 

○正義曰:釋云「耄齯」,案《爾雅》云:「黃發、倪齒,壽也;

 

然則趙注云「倪,弱小」,非止幼童之弱小,亦老之有弱小爾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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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1:13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鄒與魯閧,穆公問曰:「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,而民莫之死也;

 

誅之則不可勝誅,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,如之何則可也;」

 

(閧,鬥聲也,猶構兵而鬥也;

 

長上,軍帥也;

 

鄒穆公忿其民不赴難而問其罰當謂何則可也;)

 

孟子對曰:「凶年饑歲,君之民,老弱轉乎溝壑,壯者散而之四方者,幾千人矣,而君之倉廩實,府庫充,有司莫以告,是上慢而殘下也;

 

(言往者遭凶年之阨,民困如是;

 

有司諸臣無告白於君有以賬救之,是上驕慢以殘賊其下也;)

 

曾子曰:『戒之戒之,出乎爾者,反乎爾者也;』

 

(曾子有言,上所出善惡之命,下終反之,不可不戒也;)

 

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,君無尤焉;

 

(尤,過也;

 

孟子言百姓乃今得反報諸臣不哀矜耳,君無過責之也;)

 

君行仁政,斯民親其上,死其長矣;」

 

(君行仁恩,憂民困窮,則民化而親其上,死其長矣;)

 

疏「 鄒與魯閧」至「死其長矣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上恤其下,下赴其難,惡出乎己,害及其身,如影響自然也;

 

「鄒與魯閧」者,言鄒國與魯國相鬥也;

 

「穆公問曰: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,而民莫之死也,誅之則不可勝誅,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,如之何則可也」者,是鄒穆公問孟子,言我國與魯國相鬥戰,而有司死者有三十三人,而民皆莫之死;

 

我今欲誅亡其民,不可勝誅;

 

不可勝誅者,是民眾之多,難以誅亡也;

 

不誅其民,則我惡疾視其長上有司之死而不救之,故問孟子當何則可以誅亡也;

 

「孟子對曰:凶年饑歲,君之民老羸轉乎溝壑」至「是上慢而殘下也」者,孟子答穆公,以為凶荒之年,而民皆饑餓,君之民人老羸者轉落死於溝壑之中,強壯者又離散之於四方者,幾近千人矣,而君之倉廩盈實,府庫充塞,為君之有司者,皆莫以告白其上發倉廩以濟其食之不給,開府庫以佐其用之不足,如此則有司在民之上,而以驕慢殘害其下也;

 

「曾子曰:戒之戒之,出乎爾者,反乎爾者」,孟子言曾子有云在戒慎之,戒慎之,以其凡有善惡之命,苟善之出乎爾,則終亦以善反歸乎爾也;苟出乎爾以惡,則其終反歸爾亦以惡也;

 

「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,君無尤焉」者,孟子言夫民今所以不救長上之死者,以其在凶荒饑饉之歲,君之有司不以告白其君發倉廩,開府庫,以救賑之,所以於今視其死而不救,以報之也;

 

然非君之過也,是有司自取之爾,故曰君無尤焉;

 

「君行仁政,斯民親其上,死其長矣」者,孟子言君能行仁為政,則在下之民皆親其上,樂其君,而輕其死以為其長上矣;

 

○注「閧鬥聲」;

 

釋云:「閧,鬥也,故曰猶構兵而鬥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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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1:42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滕文公問曰:「滕,小國也,間於齊楚,事齊乎?事楚乎?」

 

(文公言我居齊楚二國之間,非其所事,不能自保也;)

 

孟子對曰:「是謀非吾所能及也;

 

無已,則有一焉,鑿斯池也,築斯城也,與民守之,死而民弗去,則是可為也;」

 

(孟子以二大國之君皆不由禮義,我不能知誰可事者也;

 

不得已則有一謀焉,惟施德義以養民,與之堅守城池至死,使民不畔去,則是可以為也;)

 

疏「滕文公」至「可為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事無禮之國,不若得民心,與之守死善道也;

 

「滕文公問曰:滕,小國也,間於齊楚,事齊乎,事楚乎」者,是滕文公問孟子,言我之滕國則小國也,今間廁在齊楚二國之間,而我今當奉事齊國乎,楚國乎?故以此問孟子;

 

「孟子對曰:是謀非吾所能及也;

 

無已,則有一焉,鑿斯池」至「是可為也」者,是孟子答文公,以謂若此之謀,而指誰國可事,非我所能及知也;

 

以其齊楚二國,皆是無禮義之國,孟子所以答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;

 

言不得已,則有一謀計焉,言但鑿此滕國之池,築此滕國之城,與人民堅守此滕國至死,使民不畔去,則是一謀可以為也,其它非吾所及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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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2:24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滕文公問曰:「齊人將築薛,吾甚恐;

 

如之何則可?」

 

(齊人並得薛,築其城以逼於滕,故文公恐也;)

 

孟子對曰:「昔者大王居邠,狄人侵之,去之岐山之下居焉,非擇而取之,不得已也;

 

(大王非好岐山之下,擇而居之焉,迫不得已,困於強暴,故避之;)

 

苟為善,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;

 

(誠能為善,雖失其地,後世乃有王者,若周家也;)

 

君子創業垂統,為可繼也,若夫成功,則天也;

 

君如彼何哉,強為善而已矣;」

 

(君子創業垂統,貴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,又何能必有成功,成功乃天助之也;

 

君豈如彼齊何乎,但當自強為善法,以遺後世而已矣;)

 

疏「滕文公」至「強為善而已矣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君子之道正己任天,強暴之來,非已所招,謂窮則獨善其身也;

 

「滕文公問曰:齊人將築薛,吾甚恐,如之何則可」者,言齊人並得薛地,將欲築其城於此,故滕文公恐其逼,乃問孟子,當如何則可免為不見迫;

 

「孟子對曰:昔者太王居邠,狄人侵之,去之岐山之下居焉,非擇而取之,不得已也」者,孟子答滕文公,以謂往者太王居邠國,後為戎狄之國所侵伐,遂去之岐山下為居焉,當此之時,非太王擇此岐山之下為居焉,不得已而避狄所侵患,故之岐山下為居耳;

 

「苟為善,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」者,孟子言滕文公誠能為善修德而布政於民,今雖失其薛地,至後世子孫必有王者興作矣;

 

「君子創業垂統,為可繼也;

 

若夫成功,則天也;

 

君如彼何哉,強為善而已矣」者,孟子又言君子在上,基創其業,垂統法於後世,蓋令後世可以繼續而承之耳;

 

若夫其有成功,乃天助之也,於人又不可必其成功;

 

君今豈奈彼齊之大國何?

但勉強自為善以遺法於後世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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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2:53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滕文公問曰:「滕,小國也,竭力以事大國,則不得免焉,如之何則可?」

 

(問免難全國於孟子;)

 

孟子對曰:「昔者大王居邠,狄人侵之;

 

事之以皮幣,不得免焉;事之以犬馬,不得免焉;事之以珠玉,不得免焉;

 

(皮,狐貉之裘;

 

幣,繒帛之貨也;)

 

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:『狄人之所欲者,吾土地也;

 

吾聞之也;

 

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,二三子何患乎無君,我將去之;』

 

去邠,逾梁山,邑於岐山之下居焉;

 

(屬,會也;

 

土地生五穀,所以養人也;

 

會長老告之如此,而去之矣;)

 

邠人曰:『仁人也,不可失也;』

 

從之者如歸市;

 

(言樂隨大王,如歸趨於市,若將有得也;)

 

或曰:『世守也,非身之所能為也;』

 

效死勿去;

 

君請擇於斯二者,」

 

(或曰:土地乃先人之所受也,世世守之,非已身所能專為,至死不可去也;

 

欲令文公擇此二者,惟所行也;)

 

疏「 滕文公問曰」至「擇於斯二者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大王去邠,權也,效死守業,義也;

 

義權不並,故曰擇而處之也;

 

「滕文公問曰:滕,小國也,竭力以事大國,則不得免焉;

 

如之何則可」者,是滕文公問孟子,言我之滕國,小國也,今竭盡其力以奉事大國,則不得免其侵伐;

 

當如何則可以免焉?「孟子對曰:昔者大王居邠,狄人侵之」至「事之以珠玉,不得免焉」者,孟子答文公,以謂往大王所居邠國,後為戎狄所侵伐;

 

是時也,大王事之以皮幣,且尚不免其侵伐,又事之以犬馬,又不得免其侵伐,複事以珠玉,又且猶不免其侵伐焉;

 

「乃屬耆老而告之曰」至「邑於岐山居焉,邠人曰:仁人也,不可失也,從之者如歸市」者,孟子言大王以皮幣、犬馬、珠玉奉事戎狄,猶不免其侵伐,乃會耆老而告之,曰:狄人所欲者在我之土地也,我聞君子不以所養人之土地而殘賊其民,汝二三子何憂患乎無君,我將去之,以讓狄也;

 

遂去邠國,逾梁山,而邑於岐山下居焉;

 

邠國之人,遂聞大王此言,乃曰:仁人之君,不可失去也;

 

故從之者如歸趨於市,若將有所得耳;

 

「或曰:世守也,非身之所能為也,效死勿去」者,孟子又言:或人有云土地者,乃先人之所受也,非己身所能為專也,乃世世守之也,當效死而不可去也;

 

故請文公擇斯二者而處之;

 

二者,其一如太王去邠,其二如或云效死勿去是也;

 

○注「皮,狐貉之裘;

 

幣,繒帛之貨」;

 

○正義曰:蓋狐貉之皮為裘也;

 

釋云:狐貉,妖獸也,後人以其狐貉性多疑,故以皮為之裘也;

 

孔子曰「黃衣狐裘」,又曰「狐貉之厚以居」

 

是也;

 

《周禮•行人職》云:「合六幣:圭以馬,璋以皮,壁以帛,琮以錦,琥以繡,璜以黼;

 

此六物以和諸侯之好;」

 

鄭注云:「合,同也;

 

六幣所以享也;」

 

是幣即繒帛之貨也;

 

云「屬,會也」,《釋文》云:「會也,又曰付也;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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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3:41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二


魯平公將出,嬖人臧倉者請曰:「他日君出,則必命有司所之;

 

今乘輿已駕矣,有司未知所之,敢請!」

 

(平,諡也;

 

嬖人,愛幸小人也;)

 

公曰:「將見孟子;」

 

(平公敬孟子有德,不敢請召,將往就見之;)

 

曰:「何哉!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,以為賢乎?禮義由賢者出,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,君無見焉;」

 

(匹夫,一夫也;

 

臧倉言君何為輕千乘而先匹夫乎?以為孟子賢故也,賢者當行禮義,而孟子前喪父約,後喪母奢,君無見也;)

 

公曰:「諾;」

 

(諾,止不出)樂正子入見,曰:「君奚為不見孟軻也?」

 

(樂正,姓也;

 

子,通稱,孟子弟子也,為魯臣,問公何為不便見孟軻也;)

 

曰:「或告寡人曰:『孟子之後喪逾前喪;』

 

是以不往見也;」

 

(公言以此故也;)

 

曰:「何哉?君所謂逾者,前以士,後以大夫;

 

前以三鼎,而後以五鼎與?」

 

(樂正子曰:君所謂逾者,前以士禮,後以大夫禮;

 

士祭三鼎,大夫祭五鼎故也;)

 

曰:「否;

 

謂棺槨衣衾之美也;」

 

(公曰:不謂鼎數也,以其棺槨衣衾之美惡也;)

 

曰:「非所謂逾也,貧富不同也;」

 

(樂正子曰:此非薄父厚母,令母喪逾父也;

 

喪父時為士,喪母時為大夫;

 

大夫祿重於士,故使然,貧富不同也;)

 

樂正子見孟子,曰:「克告於君,君為來見也;

 

嬖人有臧倉者沮君,君是以不果來也;」

 

(克,樂正子名也;

 

果,能也;

 

曰:克告君以孟子之賢,君將欲來,臧倉者沮君,故君不能來也;)

 

曰:「行或使之,止或尼之,行止非人所能也;

 

吾之不遇魯侯,天也;

 

臧氏之子,焉能使我不遇哉;

 

(尼,止也;

 

孟子之意,以為魯侯欲行,天使之矣,及其欲止,天令嬖人止之耳;

 

行止天意,非人所能為也;

 

如使吾見魯侯,冀得行道,天欲使濟斯民也,故曰吾之不遭遇魯侯,乃天所為也;

 

臧氏小子,何能使我不遇哉;)

 

疏「 魯平公將出」至「焉能使予不遇哉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讒邪構賢,賢者歸天,不尤人也;

 

「魯平公將出,嬖人臧倉者請曰:他日君出,則必命有司所之,今乘輿已駕矣,有司未知所之,敢請」者,魯平公,魯國之君也,諡曰平;

 

嬖人,平公愛幸之人也;

 

臧,嬖人姓也;倉,名也;

 

言魯平公將欲出見孟子,有司皆未知,惟臧倉為平公愛幸之人,乃請問之,曰:所往,他日君之所出,則必揮命有司同所往,今君乘車已駕行矣,有司之人皆未知君之所往,敢請問之,君何所往?駕,行也;

 

之,往也;

 

「公曰:將見孟子」者,魯平公答臧倉,言將欲出見孟子也;

 

「曰:何哉,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,以為賢乎?禮義由賢者出,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,君無見焉」者,臧倉者言:君今欲見孟子,以其為何往哉?君今所為自輕薄其身,以先往見於一匹之賤夫,以謂之為賢乎?臧倉言此,謂孟子則一匹之賤夫,不足謂之為賢也,故曰禮義之道,皆由賢者所出,而孟子乃以後喪其母之喪事,奢過於前喪其父之喪事,請君無更往而見焉;

 

倉謂孟子母喪用事豐備,父喪用事儉約;

 

父母皆己之所親也,其喪用事有厚薄者,此孟子所以不知禮義也;

 

故云禮義由賢者出,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,君無見焉;

 

「公曰諾」者,平公許允,止而不出也;

 

「樂正子入見,曰:君奚為不見孟軻也」者,是日,樂正子見平公乘輿既行而止之,遂入見平公,而問之曰:君何為不往見於孟子也;

 

樂正子為平公之臣,亦是孟子之弟子也;

 

姓樂正,名克;

 

稱子者,蓋男子之通稱也;

 

「曰:或告寡人曰:孟子之後喪逾前喪,是以不往見也」者,平公答樂正子,以謂或有臧倉者告我曰:孟子後有母喪用事豐備過於前父之喪用事,我是以見其如此,遂止其駕而不往見也;

 

「曰何哉!君所謂逾者,前以士,後以大夫;

 

前以三鼎,而後以五鼎與」者,樂正子見平公為此而不往見孟子,乃曰君不往見,是為其何哉?君今所謂孟子以後喪過前喪者,蓋孟子前喪父之時,孟子正為之士,故以士禮用之;後喪母之時,孟子以為之大夫,故得以大夫禮用之;

 

為其前為士,即得以三鼎之禮祭之;其後為大夫,遂得以五鼎之禮祭之故也;

 

「曰否,謂棺槨衣衾之美也」者,平公以謂否,不為鼎數之有不同也,是為棺槨衣衾被服之美好有前後之不同也;

 

「曰非所謂逾也,貧富不同也」

 

者,樂正子謂非所謂孟子有過於前也,為其前後貧富之不同也,非薄其父厚其母也;

 

「樂正子見孟子曰:克告於君,君為來見也;

 

嬖人有臧倉者沮君,君是以不果來也」者,蓋平公先欲見孟子者,以其樂正子告之也;

 

故樂正自入見平公,所問君之不往意已畢,乃出而見於孟子,遂曰克前告其君,嚐言孟子;

 

君是以欲往來見之,平公愛幸之人有一姓臧名倉者,沮止其君,所以不能來也;

 

「曰行或使之,止或尼之,行止非人所能也;

 

吾之不遇魯侯,天也,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」者,孟子見樂正子告之以此意,遂曰:君所欲行,天使之行也;君所欲止,天使之止也;

 

臧氏之子,安能使我不遇魯侯哉;

 

○注「平,諡也;

 

嬖人,愛幸小人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諡法》云:「法治而清省曰平;」

 

《春秋左傳》:「魯隱公有云嬖人之子;」

 

杜預曰:「嬖,親幸也;」

 

釋云:賤而得幸曰嬖;

 

○注「樂正,姓也,為魯臣,孟子弟子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自微子之後,宋戴公四世孫樂莒為大司寇,又《左傳》宋上卿正考甫之後;

 

是樂、正皆姓也;

 

趙注樂正者為姓,案《禮記》有樂正子春,是樂正之姓,有自矣;

 

云「孟子弟子」者,蓋嚐受教於孟子者,無非弟子也;為魯臣者,蓋非魯平公之臣,何以克告於君?是以知為魯臣明矣;

 

趙注詳其意,故云為魯臣,如於他經書則未詳;

 

○注「士祭三鼎,大夫祭五鼎」;

 

○正義曰:如子路有列鼎之奉,主父在漢有五鼎之食,是其爵有差也;

 

蓋士則爵卑而賤,大夫則爵尊而貴,孟子前以士,後以大夫,是其爵命貴賤之不同耳;

 

○經云衣衾者,蓋衾,今之被也;

 

案《喪大記》:「小斂,君錦衾,大夫縞,士緇;

 

凡衾皆五幅;」

 

鄭注云:「衾,單被也;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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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4:38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三


公孫醜章句上(凡九章)(公孫醜者,公孫,姓;醜,名;

 

孟子弟子也;

 

醜有政事之才,問管晏之功,猶《論語》子路問政,故以題篇;)

 

疏正義曰:前篇章首論梁惠王問以利國,孟子答以仁義之事,故目梁惠王為篇題,蓋謂君國當以仁義為首也;

 

既以仁義為首,然後其政可得行之;

 

是以此篇公孫醜有政事之才,而問管晏之功,如《論語》子路問政,遂以目為篇題,不亦宜乎,故次《梁惠王》之篇,所以揭公孫醜為此篇之題也;

 

此篇凡二十有三章目,趙氏分之,遂為上下卷;

 

據此上卷有九章而已:一章言德流速於置郵,君子得時,大行其道,管、晏為曾西之所羞;

 

二章言義以行勇,則不動心,養氣順道,無效揠苗,聖人量時,賢者道偏,孟子究言情理而歸學孔子;

 

三章言王者任德,霸者兼力;

 

四章言國必修政,君必行仁,禍福由己,不專在天,當防患於未亂;

 

五章言修古之道,鄰國之民,以為父母,命曰天吏;

 

六章言人之行,當內求諸已,以演大四端,充擴其道,上以正君,下以榮身;

 

七章言各治其術,術有善惡,禍福之來,隨行而作,恥為人役,不若居仁,治術之忌,勿為矢人;

 

八章言大聖之君,由取善於人;

 

九章言伯夷、柳下惠,古之大賢,猶有所闕;

 

其餘十四章趙氏分在下卷,各有分說;

 

○注「公孫,姓;醜,名;

 

孟子弟子也」至「題篇」;

 

○正義曰:自魯桓公之子慶父之後,有孟孫氏、叔孫氏、季孫氏同出三桓子孫;國有王孫賈出自周頃王之後,王孫賈之子自以去王室久,改為賈孫氏:故孫氏多焉,又非特止於一族也;

 

自封公後,其子孫皆以公孫為氏;

 

《春秋》隱公八年:「無駭卒,羽父請諡與族,公問族於眾仲,眾仲對曰:『天子建德,因生以賜姓;』

 

公命以字為展氏;」

 

杜預曰:「諸侯之子稱公子,公子之子稱公孫,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;」

 

然則公孫氏皆自公子之後為氏也;

 

今公孫醜,其氏有自來矣;

 

案《史記•孟子列傳》云:「孟子退而與萬章、公孫醜之徒著述,作七篇;」

 

則公孫醜為孟子弟子明矣,經曰「弟子之惑滋甚」

 

是也;

 

《論語》第十三篇「子路問政,子曰先之勞之,請益曰無倦」,集《論語》者因其問政,故以題篇;

 

若此公孫醜有政事之才,而問管晏之功,亦以因其人而題其篇,而次之《梁惠王》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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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9-1 19:55:27 | 只看該作者

孟子正義 卷三


公孫醜問曰:「夫子當路於齊,管仲、晏子之功,可複許乎?」

 

(夫子,謂孟子;

 

許,猶興也;

 

如使夫子得當仕路於齊,而可以行道,管夷吾晏嬰之功,寧可複興乎』,孟子曰:「子誠齊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;

 

(誠,實也;

 

子實齊人也,但知二子而已,豈複知王者之佐乎』,或問乎曾西曰:『吾子與子路孰賢?』

 

曾西蹴然曰:『吾先子之所畏也;』

 

(曾西,曾子之孫;

 

蹴然,猶蹴踖也;

 

先子,曾子也;

 

子路在四友,故曾子畏敬之,曾西不敢比;)

 

曰:『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?』

 

曾西艴然不悅曰:『爾何曾比予於管仲!(艴然,慍怒色也;

 

何曾,猶何乃也;)

 

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,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,功烈如彼其卑也,爾何曾比予於是!』

 

(曾西答或人,言管仲得遇桓公,使之專國政如彼,行政於國其久如彼,功烈卑陋如彼,謂不率齊桓公行王道而行霸道,故言卑也;

 

重言何曾比我,恥見比之甚也;)

 

曰:管仲,曾西之所不為也,而子為我原之乎?」

 

(孟子心狹曾西,曾西尚不欲為管仲,而子為我願之乎?非醜之言小也;)

 

曰:「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顯;

 

管仲、晏子猶不足為與?」

 

(醜曰:管仲輔桓公以霸道,晏子相景公以顯名,二子如此,尚不可以為邪;)

 

曰:「以齊王,由反手也;」

 

(孟子言以齊國之大而行王道,其易若反手耳,故譏管、晏不勉其君以王業也;)

 

曰:「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;

 

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後崩,猶未洽於天下;

 

武王、周公繼之,然後大行;

 

今言王若易然,則文王不足法與?」

 

(醜曰:如是言,則弟子惑益甚也,文王尚不能及身而王,何謂若易然也?若是,則文王不足以為法邪』,曰:「文王何可當也!由湯至於武丁,賢聖之君六七作,天下歸殷久矣,久則難變也;

 

武丁朝諸侯,有天下,猶運之掌也;

 

(武丁,高宗也;

 

孟子言文王之時難為功,故言何可當也;

 

從湯以下,聖賢之君六七興,謂太甲、太戊、盤庚等也;

 

運之掌,言其易也;)

 

紂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遺俗,流風善政,猶有存者;

 

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幹、箕子、膠鬲、皆賢人也,相與輔相之,故久而後失之也;

 

尺地莫非其有也,一民莫非其臣也,然而文王猶方百裏起,是以難也;

 

(紂得高宗餘化,又多良臣,故久乃亡也;

 

微仲、膠鬲皆良臣也,但不在三仁中耳;

 

文王當此時,故難也;)

 

齊人有言曰:『雖有智慧,不如乘勢;

 

雖有鎡基,不如待時;』

 

今時則易然也;

 

(齊人諺言也;

 

乘勢,居富貴之勢;

 

鎡基,田器,耒耜之屬;

 

待時,三農時也;

 

今時易以行王化者也;)

 

夏後殷周之盛,地未有過千裏者也,而齊有其地矣;

 

雞鳴狗吠相聞,而達乎四境,而齊有其民矣;

 

地不改辟矣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禦也;

 

(三代之盛,封畿千裏耳;

 

今齊地士民以足矣,不更闢土聚民也;

 

雞鳴狗吠相聞,言民室屋相望而眾多也;

 

以此行仁而王,誰能止之也;)

 

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於此時者也;民之憔悴於虐政,未有甚於此時者也;

 

饑者易為食,渴者易為飲,孔子曰:『德之流行,速於置郵而傳命;』

 

(言王政不興久矣,民患虐政甚矣;

 

若饑者食易為美,渴者飲易為甘;

 

德之流行,疾於置郵傳書命也;)

 

當今之時,萬乘之國行仁政,民之悅之,猶解倒懸也,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時為然;」

 

(倒懸,喻困苦也;

 

當今所施恩惠之事,半於古人,而功倍之矣;

 

言今行之易也;)

 

疏「公孫醜問曰」至「惟此時為然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言德流之速,過於置郵,君子得時,大行其道,是以呂望睹文王而陳王圖,管、晏雖勤,猶為曾西所羞也;

 

「公孫醜問曰:夫子當路於齊,管仲、晏子之功,可複許乎」者,公孫醜問孟子,言夫子得當仕路於齊國,則管仲、晏子佐桓、景二霸之功,寧可複興之乎?管仲,管夷吾也;

 

晏子,晏嬰也;

 

夷吾佐桓公者也,晏嬰佐景公者也;

 

「孟子曰:子誠齊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」者,孟子答公孫醜,以謂子實齊國之人也,然但能知此二子而止矣;

 

孟子答之以此者,其意謂醜豈能複知有王者之佐乎?「或問乎曾西曰:吾子與子路孰賢?曾西蹴然曰:吾先子之所畏也」至「爾何曾比予於是」者,孟子又謂嚐有或人問乎曾西,曾西,曾子之孫也,而曰吾子與子路孰賢?曾西乃蹙踖而言曰:我先子曾子所敬畏者也;

 

「曰: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?曾西艴然不悅曰:爾何曾比予於管仲」者,言或人又曰,如是則吾子與管仲孰為賢?曾西乃艴然慍怒而不悅,曰:爾何如乃比我於管仲為也;

 

「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,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,功烈如彼其卑也,爾何曾比予於是」者,曾西言管仲得齊桓立為仲父,貴戚不敢為之妒,與高國之位,大臣不敢為之惡,內外政皆盡委之斷焉,言如此其專也;自立位相職至終四十餘年,執齊國之政,言其行政又如此其久也;其終也不過致君為霸者而已,而其功烈隻如此之卑也,爾故何如乃比我於是之甚焉?功烈者,蓋致力以為功,成業以為烈,言管仲以力致齊桓,則止於為霸功,以業成就齊桓,則亦止為霸烈,故曰功烈如彼之卑也;

 

孟子所以引此或人與曾西之言者,意在於王佐為貴也,不以霸者之佐為貴也;

 

故曰「管仲,曾西之所不為也,而子為我願之乎」者,孟子言:管仲,曾西之所不願為也,而子以為我願比之乎?云「子」者,指孫醜而云也;

 

「曰: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顯,管仲、晏子猶不足為與?曰:以齊王,猶反手也」者,孟子言管仲以佐其君為霸,晏子以佐其君而顯名,管仲、晏子猶若不足為耳,言我能佐齊國之大而行王道,為王其易則若反覆手掌也,故曰「以齊王,由反手也」;

 

孟子言此,蓋譏管、晏二子不能致君行王道耳;

 

「曰: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」者,公孫醜不曉孟子意在譏管、晏二子但為霸者之佐,故於孟子曰:如此之言,則弟子之蔽惑益甚也;

 

弟子者,蓋公孫醜自稱為孟子弟子也;

 

「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後崩,猶未洽於天下;

 

武王、周公繼之,然後大行;

 

今言王若易然,則文王不足法與」者,公孫醜言今且以文王之德化觀之,起自百裏之微,加之百年之久而後崩喪,其尚不能及身而王,天下浹洽其德,及武王、周公繼續之,然後德化大行,為王於天下;

 

今言以齊王若反手之易,是則文王不足以為之法與?「曰:文王何可當也,由湯至於武丁,賢聖之君六七作,天下歸殷久矣,久則難變也;

 

武丁朝諸侯,有天下,猶運之掌也」至「是以難也」者,孟子又言文王安可當也,言自湯至於武丁,其間賢聖之君六七作,故天下德化被民也久,恩澤漸人也深,而天下之民歸心於殷,固以久而難變也,是以武丁朝諸侯而有天下,若反運手掌之易也;

 

武丁,高宗也;

 

云六七作,若太甲、太戊、祖乙、盤庚等是也;

 

「紂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遺俗,流風善政,猶有存者」至「是以難也」者,孟子又言自殷紂去武丁之時尚未久,故其世嗣續之,故家其民習尚之遺俗,上之化下,其流風之所被,善政之所行,尚有存者;

 

不特此也,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幹、箕子、膠鬲數者,皆是賢人,相與同輔相其紂,故紂之失亡亦至久而後失也;

 

雖一尺之地,莫非紂之所有,一民莫非為紂之臣,然而如此,尚能自百裏之地而興起為王,是以難,而不若武丁之易也;

 

「齊人有言曰:雖有智慧,不如乘勢,雖有鎡基,不如待時」者,孟子又言齊國之人有言,云人雖有智慧之才,亦不如乘其富貴之勢;雖有田器,如耒耜之屬,亦不如乘三時農務之際也;

 

蓋大而知之之謂智,小而察之之謂慧;

 

鎡基,田器之利也;

 

言人雖有智慧之才,然非乘富貴之勢,則智慧之才有所不運;

 

比之齊國,則今時易以行王道者也;

 

故曰今時則易然也;

 

「夏後殷周之盛,地未有過千裏者也,而齊有其地矣」至「莫之能禦也」者,孟子言自夏後殷周三代之盛,治其封畿,皆方千裏,未有過千裏之地者也,而齊國今有其地亦得其千裏,雞鳴狗吠相聞而廣達乎四境,是其齊國不特有千裏之地而已,其間雞犬相聞而又有其民相望而眾多也;

 

如此,土地亦以足矣,故不待更廣辟其土地矣;民人亦以足矣,又不待聚集其民人矣:即行仁為政而王之,人莫能禦止之也;

 

「且王者不作,未有疏於此時者也;

 

饑者易為食,渴者易為飲,孔子曰:德之流行,速於置郵而傳命」者,孟子又言且王者之不興作,未有如疏於此時者也,而民人憔悴,困苦於暴虐之政,又未有如極甚於此時者也;

 

以若饑餓者食易為美,渴者飲易為甘矣,故孔子有云:其德化之流行,其速疾又過於置郵而傳書命也;

 

郵,驛名,云境土舍也,又云官名,督郵,主諸縣罰負;

 

《說文》曰:境上行書舍也;

 

「當今之時,萬乘之國行仁政,民之悅之,猶解倒懸也」者,孟子又言當今齊國之時,為萬乘之國,行仁政而及民,則民皆喜悅之,如得解其倒懸之索也;

 

云「倒懸」者,喻其困苦之如此也;

 

「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時為然」者,孟子又言故於當此之時,其施恩惠之事,但半於古人,其成治功,亦必倍過於古人矣;

 

故曰惟此當今齊國之時為能如是也;

 

○「管夷吾晏嬰」;

 

○正義曰:管仲,齊之相也;

 

案《左傳》:「魯莊公八年,桓公殺公子糾,召忽死之,管仲不死,請因;

 

鮑叔受之,及堂阜而稅之,歸而以告曰:管夷吾治於高傒,使相之可也;」

 

杜注云:「堂阜,齊地,西北有夷吾亭;

 

或曰:鮑叔解夷吾縛於此;」

 

又云:「高傒,齊卿,高敬仲也;」

 

言管仲治理政事,才多於高敬仲,遂使相之;

 

晏嬰姓晏名嬰,齊大夫也;

 

《語》云:「晏平仲善與人交;」

 

周注云:「諡為平;」

 

《諡法》曰:「法治而清省曰平;」

 

案《左傳》文知之,是晏桓子之子也,相齊景公;

 

○注「曾西曾子之孫及子路」;

 

○正義曰:曾西為曾子之孫者,經云:「曾西曰:吾先子之所畏也;」

 

先子是曾子也,以祖稱之也,即知曾西乃曾子之孫也;

 

其他經傳未詳;

 

子路,孔子弟子,姓仲名由,字子路,卞國人也;

 

案《史記•弟子傳》云:「少孔子九歲,性鄙好勇力,抗直,冠雄雞,佩豭豚,陵暴孔子;

 

孔子設禮誘子路,子路後儒服委質,因門人請為弟子;」

 

云「蹙然,猶蹙踖」者,《語》云:「踧踖如也;」

 

馬注云:「踧踖,恭敬之貌;」

 

○注「艴然,慍怒色」;

 

○正義曰:釋云「艴,不悅也,字從弗色」,是知即慍怒之色也;

 

○注「武丁高宗也」至「易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孔安國《傳》云:「盤庚弟,小乙子,名武丁;

 

德高可尊,始號為高宗;」

 

云「從湯以下,賢聖之君六七作,謂太甲、太戊、盤庚等是也」者,案《史記•世表》云:「自湯之後,湯太子早卒,故立次弟外丙;

 

外丙即位二年卒,立外丙弟仲壬;

 

仲壬即位四年卒,伊尹乃立太丁子太甲;

 

太甲,成湯適長孫也;

 

太甲立三年,不明,伊尹放之桐;

 

三年悔過自責,反善,伊尹乃迎帝太甲,授之政;

 

太甲修德,諸侯鹹歸,百姓以寧,稱為太宗;

 

太宗崩,子沃丁立;

 

丁崩,弟太庚立;

 

庚崩,子小甲立;

 

甲崩,弟雍已立;

 

殷道衰,諸侯或不至;

 

已崩,弟太戊立,殷道複興,諸侯歸之,故稱中宗;

 

中宗崩,子仲丁立,丁遷於囂;

 

丁崩,弟外壬立;

 

壬崩,弟河亶甲立,殷道複衰;

 

甲崩,子帝祖乙立;

 

乙立,殷道複興;

 

乙崩,子祖辛立;

 

辛崩,弟沃甲立;

 

甲崩,兄祖辛之子祖丁立;

 

丁崩,弟沃甲之子南庚立;

 

庚崩,祖丁之子陽甲立;

 

殷道複衰;

 

甲崩,弟盤庚立;

 

殷道複興,諸侯來朝;

 

庚崩,弟小辛立;

 

殷道複衰;

 

辛崩,弟小乙立;

 

乙崩,子武丁立;

 

殷道複興,故號為高宗;」

 

是也;

 

○注云「鎡基,田器,耒耜之屬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釋名》云:「鎡基,大鋤也;」

 

云「農時」者,《左傳》莊公二十九年云「凡土功,龍見而畢務」,注云:「今九月,周十一月,龍星角亢,晨見東方,三務始畢;」

 

「火見而致用」,注云:「大火心星,次角亢,見者致築作之物;」

 

「水昏正而栽」,注云:「謂今十月定星昏而中,於是樹板幹而興作;」

 

「日至而畢」,注云:「日南至,微陽始動,故土功畢;」

 

若其門戶道橋城郭牆塹有所損衰,則隨時修之,僖公二十年云「凡啟塞從時」

 

是也;

 

又案《七月》之詩,云:「三之日於耜,四之日舉趾,同我婦子,饁彼南畝;」

 

注云:「三之日,夏之正月也;

 

四之日,周之四月;

 

民無不舉足耕矣;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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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三


公孫醜問曰:「夫子加齊之卿相,得行道焉,雖由此霸王,不異矣;

 

如此,則動心否乎?」

 

(加,猶居也;

 

醜問孟子,如使夫子得居齊卿相之位,行其道德,雖用此臣位,輔君行之,亦不異於古霸王之君矣;

 

如是,寧動心畏難、自恐不能行否耶?醜以此為大道不易,人當畏懼之,不敢欲行也;)

 

孟子曰:「否!我四十不動心;」

 

(孟子言:禮,四十強而仕,我誌氣已定,不妄動心有所畏也;)

 

曰:「若是,則夫子過孟賁遠矣;」

 

(醜曰:若此,夫子誌意堅勇過孟賁;

 

賁,勇士也;

 

孟子勇於德;)

 

曰:「是不難,告子先我不動心;」

 

(孟子言是不難也,告子之勇,未四十而不動心矣;)

 

曰:「不動心有道乎?」

 

(醜問:不動心之道云何;)

 

曰:「有;

 

(孟子欲為言之;)

 

北宮黝之養勇也,不膚橈,不目逃,思以一豪挫於人,若撻之於市朝,不受於褐寬博,亦不受於萬乘之君;視剌萬乘之君,若剌褐夫,無嚴諸侯,惡聲至,必反之;

 

(北宮,姓;

 

黝,名也;

 

人剌其饑膚,不為橈卻,剌其目,目不轉睛逃避之矣;

 

人拔一毛,若見捶撻於市朝之中矣;

 

褐寬博,獨夫被褐者;

 

嚴,尊也;

 

無有尊嚴諸侯可敬者也,以惡聲加己,己必惡聲報之;

 

言所養育勇氣如是也;)

 

孟施捨之所養勇也,曰:『視不勝,猶勝也;

 

量敵而後進,慮勝而後會,是畏三軍者也;

 

舍豈能為必勝哉?能無懼而已矣;』

 

(孟,姓;

 

舍,名;

 

施,發音也;

 

施捨自言其名,則但曰舍;

 

舍豈能為必勝哉?要不恐懼而已也;

 

以為量敵少而進,慮勝者足勝乃會;

 

若此,畏三軍之眾者耳,非勇者也;)

 

孟施捨似曾子,北宮黝似子夏;

 

夫二子之勇,未知其孰賢,然而孟施捨守約也;

 

(孟子以為曾子長於孝;

 

孝,百行之本;

 

子夏知道雖眾,不如曾子孝之大也;

 

故以舍譬曾子,黝譬子夏,以施捨要之以不懼為約要也;)

 

昔者曾子謂子襄曰:『子好勇乎?吾嚐聞大勇於夫子矣;

 

自反而不縮,雖褐寬博,吾不惴焉;自反而縮,雖千萬人,吾往矣;』

 

孟施捨之守氣,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;」

 

(子襄,曾子弟子也;

 

夫子,謂孔子也;

 

縮,義也;

 

惴,懼也;

 

《詩》云:「惴惴其栗;」

 

曾子謂子襄,言孔子告我大勇之道,人加惡於己,己內自省,有不義不直之心,雖敵人被褐寬博一夫,不當輕,驚懼之也;

 

自省有義,雖敵家千萬人,我直往突之,言義之強也;

 

施捨雖守勇氣,不如曾子守義之為約也;)

 

曰:「敢問夫子之不動心,與告子之不動心,可得聞與?」

 

(醜曰:不動心之勇,其意豈可得聞與』,「告子曰:『不得於言,勿求於心;不得於心,勿求於氣;』

 

不得於心,勿求於氣,可;

 

不得於言,勿求於心,不可;

 

(不得者,不得人之善心善言也;

 

求者,取也;

 

告子為人,勇而無慮,不原其情,人有不善之言加於己,不複取其心有善也,直怒之矣;

 

孟子以為不可也;

 

告子知人之有惡心,雖以善辭氣來加己,亦直怒之矣,孟子以為是則可,言人當以心為正也;

 

告子非純賢,其不動心之事,一可用,一不可用也;)

 

夫誌,氣之帥也;

 

氣,體之充也;

 

(誌,心所念慮也;

 

氣,所以充滿形體,為喜怒也;

 

誌帥氣而行之,度其可否也;)

 

夫誌至焉,氣次焉;

 

(誌為至要之本,氣為其次焉;)

 

故曰持其誌,無暴其氣;」

 

(暴,亂也;

 

言誌所向,氣隨之當正;

 

持其誌,無亂其氣,妄以喜怒加人也;)

 

「既曰誌至焉氣次焉,又曰持其誌,無暴其氣者,何也?」

 

(醜問暴亂其氣云何;)

 

曰:「誌壹則動氣,氣壹則動誌也;

 

今夫蹶者趨者,是氣也,而反動其心;」

 

(孟子言壹者,誌氣閉而為壹也;

 

誌閉塞則氣不行,氣閉塞則誌不通;

 

蹶者相動,今夫行而蹶者,氣閉不能自持,故誌氣顛倒;

 

顛倒之間,無不動心而恐矣,則誌氣之相動也;)

 

「敢問夫子惡乎長?」

 

(醜問孟子才誌所長何等』,曰:「我知言,我善養吾浩然之氣;」

 

(孟子云:我聞人言,能知其情所趨,我能自養育我之所有浩然之大氣也;)

 

「敢問何謂浩然之氣?」

 

(醜問浩然之氣狀如何』,曰:「難言也;

 

其為氣也,至大至剛,以直養而無害,則塞於天地之間;

 

(言此至大至剛,正直之氣也;

 

然而貫洞纖微,治於神明,故言之難也;

 

養之以義,不以邪事幹害之,則可使滋蔓,塞滿天地之間,布旅德教,無窮極也;)

 

其為氣也,配義與道;

 

無是,餒也;

 

(重說是氣;

 

言此氣與道義相配偶俱行;

 

義謂仁義,可以立德之本也;

 

道謂陰陽,大道無形而生有形,舒之彌六合,卷之不盈握,包絡天地,稟授群生者也;

 

言能養道氣而行義理,常以充滿五髒;

 

若其無此,則腹腸饑虛,若人之餒餓也;)

 

是集義所生者,非義襲而取之也;

 

(集,雜也;

 

密聲取敵曰襲;

 

言此浩然之氣,與義雜生,從內而出;

 

人生受氣所自有者;)

 

行有不慊於心,則餒矣;

 

(慊,快也;

 

自省所行,仁義不備,幹害浩氣,則心腹饑餒矣;)

 

我故曰:告子未嚐知義,以其外之也;

 

(孟子曰:仁義皆出於內,而告子嚐以為仁內義外,故言其未嚐知義也;)

 

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長也;

 

(言人行仁義之事,必有福在其中,而勿正,但以為福;

 

故為義也,但心勿忘其為福,而亦勿汲汲助長其福也;

 

汲汲則似宋人也;)

 

無若宋人然;

 

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,芒芒然歸,謂其人曰:『今日病矣!予助苗長矣;』

 

其子趨而往視之,苗則槁矣;

 

(揠,挺拔之,欲亟長也;

 

病,罷也;

 

芒芒然,罷倦之貌;

 

其人,家人也;

 

其子,揠苗者之子也;

 

趨,走也;

 

槁,乾枯也;

 

以喻人之情,邀福者必有害;

 

若欲急長苗,而反使之枯死也;)

 

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;

 

以為無益而舍之者,不耘苗者也;助之長者,揠苗者也,非徒無益,而又害之;」

 

(天下人行善者,皆欲速得其福,恬然者少也;

 

以為福祿在天,求之無益,舍置仁義,不求為善,是由農夫任天,不複耘治其苗也;

 

其遲福欲急得之者,由此揠苗人也,非徒無益於苗,乃反害之;

 

言告子外義,常恐其行義欲急得其福,故為醜言人之行,當內治善,不當急求其福,亦若此揠苗者矣;)

 

「何謂知言?」

 

(醜問知言之意何謂』,曰:「詖辭知其所蔽,淫辭知其所陷,邪辭知其所離,遁辭知其所窮;

 

(孟子曰:人有險詖之言,引事以褒人,若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之事,能知其欲以譽子朝蔽子猛也;

 

有淫美不信之辭,若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之事,能知欲以陷害之也;

 

有邪辟不正之辭,若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,能知其欲行譖毀,以離之於叔孫也;

 

有隱遁之辭,若秦客之廋辭於朝,能知其欲以窮晉諸大夫也;

 

若此四者之類,我聞能知其所趨也;)

 

生於其心,害於其政;發於其政,害於其事;

 

聖人複起,必從吾言矣;

 

(生於其心,譬若人君有好殘賊嚴酷心,必妨害仁政不得行之也;

 

發於其政者,若出令欲以非時田獵、築作宮室,必妨害民之農事,使百姓有饑寒之患也;

 

吾見其端,欲防而止之;

 

如使聖人複興,必從我言也;)

 

宰我、子貢善為說辭,冉牛、閔子、顏淵善言德行,孔子兼之,曰:『我於辭命,則不能也;』

 

 

(言人各有能,我於辭言教命,則不能如二子;)

 

「然則夫子既聖矣乎?」

 

(醜見孟子但言不能辭命,不言不能德行,謂孟子欲自比孔子,故曰夫子既已聖矣乎』,曰:「惡,是何言也!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:『夫子聖矣乎!』

 

孔子曰:『聖則吾不能,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;』

 

子貢曰:『學不厭,智也;

 

教不倦,仁也;

 

仁且智,夫子既聖矣;』

 

夫聖,孔子不居,是何言也!(惡者,不安事之歎辭也;

 

孟子答醜,言往者子貢、孔子相答如此,孔子尚不敢安居於聖,我何敢自謂為聖,故再言「是何言也」

 

;)

 

昔者竊聞之:子夏、子遊、子張,皆有聖人之一體,冉牛、閔子、顏淵則具體而微;」

 

(體者,四肢股肱也;

 

孟子言昔日竊聞師言也,醜方問欲知孟子之德,故謙辭言竊聞也;

 

一體者,得一肢也;

 

具體者,四肢皆具;

 

微,小也,比聖人之體微小耳;

 

體以喻德也;)

 

「敢問所安?」

 

(醜問孟子所安比也;)

 

曰:「姑舍是;」

 

(姑,且也;

 

孟子曰:且置是,我不原比也;)

 

曰:「伯夷何如?」

 

(醜曰伯夷之行何如,孟子心可願比伯夷否』,曰:「不同道;

 

(言伯夷之行,不與孔子、伊尹同道也;)

 

非其君不事,非其民不使,治則進,亂則退,伯夷也;

 

(非其君,非己所好之君也;

 

非其民,不以正道而得民,伯夷不願使之,故謂之非其民也;)

 

何事非君,何使非民,治亦進,亂亦進,伊尹也;

 

(伊尹曰:事非其君者,何傷也?使非其民者,何傷也?要欲為天理物,冀得行道而已矣;)

 

可以仕則仕,可以止則止,可以久則久,可以速則速,孔子也;

 

(止,處也;

 

久,留也;

 

速,疾去也;)

 

皆古聖人也,吾未能有行焉;

 

乃所原,則學孔子也;

 

(此皆古之聖人,我未能有所行;

 

若此乃言我心之所庶幾,則願欲學孔子,所履進退無常,量時為宜也;)

 

「伯夷、伊尹於孔子,若是班乎?」

 

(班,齊等之貌也;

 

醜嫌伯夷、伊尹與孔子相比,問此三人之德班然而等乎』,曰:「否!自有生民以來,未有孔子也;」

 

(孟子曰:不等也;

 

從有生民以來,非純聖人,則未有與孔子齊德也;)

 

「然則有同與?」

 

(醜曰:然則此三人有同者邪』,曰:「有,得百裏之地而君之,皆能以朝諸侯、有天下;行一不義、殺一不辜而得天下,皆不為也:是則同;」

 

(孟子曰:此三人君國,皆能使鄰國諸侯尊敬其德而朝之,不以其義得之,皆不為也,是則孔子同之矣;)

 

曰:敢問其所以異?」

 

(醜問孔子與二人異謂何』,曰:「宰我、子貢、有若,智足以知聖人,汙不至阿其所好;

 

(孟子曰:宰我等三人之智,足以識聖人;

 

汙,下也;

 

言三人雖小汙不平,亦不至阿其所好以非其事,阿私所愛而空譽之,其言有可用者;

 

欲為醜陳三子之道孔子也;)

 

宰我曰:『以予觀於夫子,賢於堯舜遠矣;』

 

(予,宰我名也;

 

以為孔子賢於堯舜,以孔子但為聖、不王天下,而能製作素王之道,故美之;

 

如使當堯舜之世,賢之遠矣;)

 

子貢曰:『見其禮而知其政,聞其樂而知其德,由百世之後,等百世之王,莫之能違也;

 

自生民以來,未有夫子也;』

 

(見其製作之禮,知其政之可以致太平也;

 

聽聞其《雅》、《頌》之樂,而知其德之可與文、武同也;

 

《春秋外傳》曰「五聲昭德」,言五音之樂聲可以明德也;

 

從孔子後百世,上推等其德於前百世之聖王,無能違離孔子道者;

 

自從生民以來,未有能備若孔子也;)

 

有若曰:『豈惟民哉!麒麟之於走獸,鳳凰之於飛鳥,泰山之於丘垤,河海之於行潦,類也;

 

聖人之於民,亦類也;

 

出於其類,拔乎其萃,自生民以來,未有盛於孔子也;』

 

 

(垤,蟻封也;

 

行潦,道傍流潦也;

 

萃,聚也;

 

有若以為萬類之中,各有殊異;

 

至於人類卓絕,未有盛美過於孔子者也;

 

若三子之言孔子,所以以異於伯夷、伊尹也;

 

夫聖之道,同符合契,前聖後聖,其揆一也,不得相逾;

 

云生民以來無有者,此三人皆孔子弟子,緣孔子聖德高美,而盛稱之也;

 

孟子知其言大過,故貶謂之汙下,但不以無為有耳;

 

因事則褒,辭在其中矣,亦以明師徒之義得相褒揚也;)

 

疏「公孫醜問曰:夫子加齊之卿相」至「未有盛於孔子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義以行勇,則不動心,養氣順道,無效宋人,聖人量時,賢者道偏;

 

是了孟子究言情理歸學於孔子也;

 

「公孫醜問曰:夫子加齊之卿相,得行道焉,雖由此霸王,不異矣;

 

如此,則動心否乎」者,是公孫醜問孟子,言以夫子之才,加之以齊國卿相之位,以得行其道,雖曰用此卿相之位而輔相其君而行之,亦不異於古之霸王矣;

 

如此則夫子寧動心畏懼其不能行乎否?不動心畏懼其不能行乎?「孟子曰:否,我四十不動心」者,孟子答公孫醜,以謂我年至四十之時,內有所定,故未嚐動心、有所畏懼也;

 

「曰: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」者,公孫醜見孟子以謂四十之時已不動心,言如此,則夫子是有勇過於孟賁之勇士也;

 

「曰:是不難,告子先我不動心」者,孟子言我之有勇,過於孟賁,此不難也;

 

孟子之意,蓋謂已之勇勇於德,孟賁之勇但勇於力,必能過之也,所以謂不難也,以言其易過之也;

 

言告子之勇已先我於未四十之時而不動心矣;

 

「曰:不動心有道乎」者,醜問孟子,謂不動心寧有道乎?「曰有」,孟子欲為公孫醜言其不動心之道,故答之曰有也;

 

「北宮黝之養勇也,不膚撓,不目逃」至「孟施捨之養勇也,曰:視不勝,猶勝也」,以至又「不如曾子之守約也」者,此皆孟子答公孫醜而言養勇者也;

 

北宮黝:北宮,姓;黝,名;

 

孟施捨:孟,姓;名舍;施,發言之音也;

 

曾子姓曾,名參,字子輿;

 

子夏姓卜,名商,字子夏;

 

並為孔門之徒弟也;

 

言北宮黝之養勇,人刺其肌膚,不為撓卻;人剌其目,不以目轉睛而逃避;思以一毫之毛而拔於人,若見捶撻於巿朝之中矣;不受物於被褐者之獨夫,亦不受賜於萬乘之君;視剌萬乘之君,但若剌被褐者之獨夫;無嚴畏諸侯,有惡聲加己,己亦以惡聲反報之:此北宮黝養勇之如是也;

 

孟施捨之養勇,嚐謂視敵之不勝猶勝之也,若以量度其敵可以敵,然後進而敵之;謀慮其必能勝敵,然後方會其兵:此是畏三軍之士也,非勇者也,故自稱名曰舍,豈能為必勝其敵哉!但能無所畏懼而已矣;

 

此孟施捨養勇之如是也;

 

孟施捨養勇,其跡近似於曾子,北宮黝養勇,其跡近似於子夏;

 

以其孟施捨養勇,見於言而要約,如曾子以孝弟事親喻為守身之本,聞夫子之道則喻為一貫之要,故以此比之也;

 

北宮黝養勇,見於行而多方,如子夏況在於紛華為己,有雜於小人之儒,教人以事於灑掃之末,故以此比之也;

 

雖然,以二子之實,固不足比於曾子、子夏,但以粗跡比之耳;

 

是二子之養勇,皆止於一偏,未如君子所養,得其大全而已;

 

孟子所以言夫二子黝與舍之養勇,又未知誰以為猶賢,然而能無懼而已者,近能知其本也,故曰孟施捨守約也;

 

「昔者曾子謂子襄曰:子好勇乎?吾嚐聞大勇於夫子矣」至「守約也」;

 

孟子言往者曾子謂子襄曰:子能好勇乎,言我嚐聞夫子有大勇之義告於我,以謂自反已之勇為非義,則在人者有可陵之辱,故雖一褐寬博之獨夫,我且不以小恐惴之,而且亦大恐焉;自反己之勇為義,則在人無可憚之威,故雖千萬人之眾,我且直往其中,而不懼矣;

 

如此,則孟施捨養勇在於守其氣勇,又不如曾子以義為守而要也;

 

言此,則黝不如子夏可知矣;

 

以其養勇有本末之異,則言北宮黝之多方,不若孟施捨之守約;以其守約有氣義之別,則又言孟施捨之守其氣勇,不如曾子以義為守而要也;

 

然論其不動心則同根,其德則大不相侔矣;

 

「曰: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」者,公孫醜又問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,其道可得而聞知之與?「告子曰:不得於言,勿求於心,不得於心,勿求於氣」至「勿求於心,不可」者,孟子答孫醜,以謂告子言人有不善之言者,是其不得於言者也,故不複求其有善心;

 

告子意以謂人既言之不善,則心中亦必不善也,故云不得於言,勿求於心;

 

人有不善之心者,是其不得於心者也,故不複求其有善辭氣;

 

告子意以謂人心既惡,則所出辭氣亦必不善也,故云不得於心,勿求於氣;

 

孟子言之,以謂人有不善之心,故勿複求其有善辭氣,則如告子之言可也;如人但有不善之言,便更不複求其心之有善,則告子之言,以為不可也;

 

無他,蓋以人之言雖有不善,而其心未必不善也;其心之不善,則所出辭氣必不善故也;

 

以其告子非得其大全之道,故其言此一可行,一不可行也;

 

「夫誌,氣之帥也,氣,體之充也」者,孟子言人之誌,心之所之之謂誌,所以帥氣而行之者也,氣但能充滿形體者也,故曰「誌,氣之帥也,氣,體之充也」;

 

以其人之辭氣有不善者,皆心誌所帥而行之矣,氣者但惟誌是從也,所以又言「誌至焉,氣次焉」;

 

蓋以氣由誌之所發,誌得氣而運之也,然則氣為所適善惡之路,豈非誌至焉、氣次焉之意乎?至,言無以過之,以其足以製於氣,不為氣之所製;次,言有以先之,以其從於誌,而又有以持於誌也;

 

故曰「持其誌,無暴其氣」者,孟子言氣惟誌之是從,但持揭其誌,則無暴亂其氣矣;

 

「既曰誌至焉氣次焉,又曰持其誌,無暴其氣者,何也」者,孫醜未曉孟子之言誌、氣,故問之曰:夫子既以言誌至焉,氣次焉,而又再言持其誌,無暴其氣,是如之何也?「曰:誌壹則動氣,氣壹則動誌也;

 

今夫蹶者趨者,是氣也,而反動其心」者,孟子答孫醜,言誌鬱壹而不通矣,是謂誌壹則動氣,氣鬱壹而不通矣,是謂氣壹則動誌也;

 

今夫誌、氣皆鬱壹而不通,以之顛倒趨蹶者,是乃反動其心焉,故曰:「今夫蹶者趨者,是氣也,而反動其心;」

 

蓋誌則將帥譬也,氣則眾卒譬也,心則君譬也;

 

君任將帥,將帥禦眾,然則誌壹則動氣,如將帥悖則動眾卒矣;氣壹則動誌,如眾卒悖則動將帥,其上又有以動其君矣;

 

由此論之,則既持其誌,又不可不知無暴其氣矣;

 

「敢問夫子惡乎長」者,公孫醜問孟子,曰:夫子之才誌所長以何等,敢請問之;

 

「曰:我知言,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」者,孟子答孫醜之問,以謂我之所長,是我能知人之言而識其人情之所向,我又善養我所有浩然之氣也;

 

「敢問何謂浩然之大氣」者,公孫醜之言,敢問如何謂之浩然大氣;

 

疏「曰:難言也,其為氣也,至大至剛,以直養而無害,則塞於天地之間」者,孟子答公孫醜,以為浩然之大氣,難以言形也,蓋其為氣至大而無所不在,至剛而無所不勝,養之在以直道,不以邪道幹害之,則充塞於天地之間,無有窮極也;

 

「其為氣也,配義與道;

 

無是,餒也」者,孟子又重言為氣也與道義相配偶,常以充滿於人之五髒,若無此氣與道義配偶,則餒矣,若人之饑餓也;

 

能合道義以養其氣,即至大至剛之氣也;

 

蓋裁製度宜之謂義,故義之用則剛;萬物莫不由之謂道,故道之用則大;

 

氣至充塞盈滿乎天地之間,是其剛足以配義,大足以配道矣;

 

此浩然大氣之意也;

 

「是集義所生者,非義襲而取之也」者,孟子又言是氣也,是與義雜生所自有者也,從內而出矣,非義之所密取,而在外入者也;

 

「行有不慊於心,則餒矣」者,孟子又言人之所行,如有道義不足於心者,則饑餓者矣,以其有邪幹害其浩然之氣者為,孟子所以云:「我故曰:告子未嚐知義,以其外之也;」

 

蓋以告子以仁內義外為言,此孟子乃曰:「告子未嚐知義,是又不知是集義所生者、非義襲而取之之意也;

 

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長也」者,孟子又言人之所行仁義之事,必有福在其中矣,而不可但正心於為福,然後乃行仁義也,止在其不忘於為福,不汲汲於助長其福矣;

 

以其人生之初,蓋性固有,不但為之然後有也,惟在常存行之耳,斯亦集義所生、非義襲而取之之意也;

 

故曰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長也;」

 

又一說云:言人之所行,不可必待有事而後乃正其心而應之也,惟在其常存而不忘,又不在汲汲求助益之而已;

 

斯則先事而慮謂之豫,豫則事優成,後事而慮謂之猶,猶則不立之意也;

 

以其在常存正心於事未然之前耳矣,故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,其言勿忘、勿助長則同意;

 

「無若宋人然;

 

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」

 

至「而又害之」者,此孟子引宋人揠苗而比喻之,以解其助長之意也;

 

言人苟欲速得其福而助長之者,則宋人揠苗者也,故言「無若宋人然」;

 

宋人,宋國之人也;

 

宋國之人,有憐閔苗之不長茂而以揠拔欲亟其長者,芒芒然罷倦而回歸,謂其家中之人曰,今日我罷倦成病矣,我其為助長其苗矣;

 

其宋人之子見父云助苗長而罷倦成病,乃趨走而往視其苗還助得其長否?及往至田,所視之,其苗則皆枯槁而死矣;

 

孟子又言今天下之人,不若助苗長者少矣,言當時人皆欲速其福而助長之者也;

 

以其為善無所益,而捨去之者,是忘其善也,是若不耘其苗者也;助長者,是若揠苗者也,非特無益其善,而又適所以殘害其善也;

 

善者即仁義是也,仁義即善也;

 

苗是種之義者,以譬則人之美質也,固非可以增減之耳;

 

孟子之意,蓋欲人之所行當內治,不當急欲求其福也;

 

此亦脩其天爵,而人爵從之之意也;

 

孟子所以云「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」;

 

「何謂知言」者,公孫醜既得孟子言浩然之氣,又問孟子知言之意謂何?「曰:詖辭知其所蔽,淫辭知其所陷,邪辭知其所離,遁辭知其所窮」者,此孟子又答孫醜問知言之意也;

 

詖辭,其言有偏詖不平也;

 

孟子言人有偏詖不平之言,我則知其蔽於一曲而已,若告子言仁內義外是也;

 

趙云若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之事也;

 

淫辭,言過而不中也;

 

孟子言人有過而不中之言,我則知其所陷而陷又無所不蔽而已,如人墜於陷阱之陷,以其無所不蔽也,若楊墨無父無君之言是也;

 

趙云若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之事也;

 

邪辭,悖正道者也;

 

孟子言人有悖正道之言,我則知其言易以離畔矣,若陳賈謂周公未盡仁智、而況於齊王之言是也;

 

趙云若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也;

 

遁辭,屈其理也;

 

孟子言人有屈理之言,我則知其言易以窮也,若夷子與孟子相勝以辯、卒以受教是也;

 

趙云若秦客之廋辭也;

 

「生於其心,害於其政,發於其政,害於其事」者,孟子又言此上四事,皆非出於其心者,即皆出於異端之學者也;

 

人君苟生此四者於心中,必妨害其仁政;既妨害其仁政,則又妨害其事政;

 

則本,上之所施而正人者也;事,則下之所行以治職者也;

 

故事為政之末,政為事之本,如孔子問冉子之退朝何晏也,則謂之事,故不謂之政,是知政、事有別矣;

 

「聖人複起,必從吾言矣」者,孟子言後之聖人有能複興起者,必從事吾此言而行之矣;

 

「宰我、子貢善為說辭,冉牛、閔子、顏淵善言德行,孔子兼之,曰:我於辭命則不能也」者,孟子既言其詖、淫、邪、遁之辭為非,故於此言其善為說辭、善言德行為是者也;

 

蓋言宰我、子貢二者,皆善能為說辭;

 

說辭者,以辭說人者也;

 

宰我、子貢皆得聖人所以言者也,故云善為說辭;

 

《論語》四科,二人所以列於言語之科也;

 

冉牛、閔子、顏淵三者皆善言德行;

 

善言德行者,言之必可行,是善言也;行之必可言,是德行也;

 

冉牛、閔子、顏淵皆得聖人所以行者也,故云善言德行;

 

《論語》四科,三者所以列於德行科也;

 

孔子兼之者,孔子天縱之將聖,故多能鄙事,則於說辭德行,兼而能焉;

 

而曰我於辭命,則不能也,孟子蓋以儒道遊於諸侯,而諸侯賓之,不敢臣,又為國人所矜式,故於辭命又安用之哉!此所以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;

 

然孟子於辭命,非誠不能也,但不為之耳;

 

以辭命人者,故謂之辭命,以其末也,非本也;

 

故不言不能德行,以其本也,非末也;

 

孟子之意,蓋欲當時之人務本不務末耳;

 

「然則夫子既聖矣乎」者,公孫醜見孟子但言不能辭命之末,不言不能德行之本,故謂孟子如是則夫子既已為聖矣;

 

以其宰我、子貢雖善為說辭,然尚未得聖人所以言,冉牛、閔子、顏淵雖善言德行,然尚未得聖人所以行,故數子者,但為孔子之高弟,惟顏淵三子於聖,但具體而微者,而亦未得其為聖矣;

 

公孫醜見孟子言之辭命則不能者,以知孟子之意蓋有在於此矣,所以於辭命則言不能也,故問之曰:然則夫子既聖矣乎?「曰:惡是何言也」者,孟子答公孫醜,為不敢安居其聖,故曰惡是何言也;

 

惡,歎也,以其不敢居聖,故歎而言之也;

 

又言「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:夫子聖矣乎」至「是何言也」者,孟子言昔日子貢嚐問於孔子,而謂夫子聖矣乎?孔子答之曰:於聖則我不能為也,我但學不厭飽,教人不倦怠也;

 

子貢曰:夫學道能不厭飽,是有智也,以其智足以有知,故能學道不厭也;教人能不倦怠,是有仁也,以其仁足以及物,故能教人不倦也;

 

仁而且智,是夫子既以聖矣;

 

孟子遂言夫聖於孔子尚不敢居,而今醜言我既聖矣,是何所言也,故再言「是何言也」;

 

「昔者聞之子夏、子遊、子張,皆有聖人之一體;

 

冉牛、閔子、顏淵,則具體而微」者,孟子常自謙,故言我往日竊聞之,有子夏、子遊、子張三人,皆有聖人之一體,亦未得其全才;冉牛、閔子、顏淵則具體,但而微小者也;

 

孟子言此是宜孫醜於前有夫子既聖矣乎而問之也;

 

「敢問所安」者,醜見孟子又言此子夏、子遊、子張、冉牛、閔子、顏淵數者,意欲知孟子於此數者之中,何者為比也;

 

「曰姑舍是」者,孟子言且置去,非我之原比者也;

 

「曰伯夷、伊尹何如」者,醜見孟子不比數者,又問之以伯夷、伊尹二者可比之何如;

 

「曰不同道」者,孟子答之,以為伯夷之行,不與伊尹、孔子同道也;

 

「非其君不事,非其民不使,治則進,亂則退,伯夷也」者,孟子言非其所好之君則不奉事之,非以正道得民者不命使之,天下有治道之時則進而仕之,天下無道則退藏其身,是伯夷之所行也;

 

「何事非君,何使非民;

 

治亦進,亂亦進,伊尹也」者,孟子言伊尹曰何所事之君為非君,蓋所事者,即皆君也;何所使之民為非民,蓋以所使皆是民也;天下治亦進而行道,天下亂亦進而行其道:是伊尹之如是也;

 

「可以仕則仕,可以止則止,可以久則久,可以速則速,孔子也」者,孟子言可以進而進而為仕則進而仕之,可以止而不仕則止之而不仕,可以久則久,雖終身不仕,亦不為之久,可以速則速,雖接淅而行亦不為速,是孔子所行如是也;

 

「皆古聖人也,吾未能有行焉,乃所願,則學孔子也」,孟子言此數者皆是古之聖人也,我俱未有所行若此而已,乃言我之所願學,則孔子是學也;

 

孟子之意,蓋謂孔子所行,於伯夷、伊尹二子皆兼而有之也;

 

故可仕則仕,而不為伯夷之必於退,可止則止,而不為伊尹之必於進,無可無不可矣;

 

故於終所必歸之,但願學孔子也;

 

「伯夷、伊尹於孔子,若是班乎」者,公孫醜見孟子言之伯夷、伊尹,又言之以孔子,乃曰皆古聖人也,故問之,以伯夷、伊尹、孔子如是,則齊等之乎?班,齊等也;

 

「曰:否,自生民以來,未有孔子也」者,孟子答之以為否,不齊等也,自其有生民以來,至今未有與孔子齊其等者也;

 

「然則有同與」者,公孫醜又問孟子,以謂如是則伯夷、伊尹、孔子三人有同者邪?「曰:有,得百裏之地而君之」至「是則同」者,孟子答之,以謂此三人有所同也,蓋得百裏之土地而為君,三人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也;然行一事之不義殺、一人之無罪而得天下,則三人亦皆不為之:如是則同;

 

若其他事則所行又有不同焉,故曰是則同;

 

「曰敢問其所以異」者,公孫醜又問孟子曰:醜敢請問三人其所以有異者;

 

「曰:宰我、子貢,有若,智足以知聖人,汙不至阿其所好」至「未有盛於孔子也」者,此皆孟子為醜言此三人其所以異者也;

 

言宰我與子貢、有若三者,其有智皆足以知其聖人,然雖有小卑汙不平處,蓋亦不至於阿私所好而空譽之,其言皆有可用者也;

 

遂引宰我知聖人之事為公孫醜言之,故言宰我有曰:以予觀於孔子,其賢過於堯舜遠矣;

 

予,宰我名也;

 

宰我之意,蓋謂堯舜有位之聖人,故其行道易,孔子無位之聖人,故其行道難,故以難易為言也;

 

又謂堯舜治天下,但見效於當時,即一時之功也,孔子著述五經,載道於萬世,以其有萬世之功,故以功為言也;

 

孟子又引子貢有曰:見其孔子製作之禮,而知孔子有政可以致天下之太平,聞孔子雅、頌之樂音,而知孔子有德與文、武同也,從孔子之後,推而等之百世之聖王者,無有能違逆其孔子之道者,是其自生民而來至於今,未有如夫子者也;

 

凡此是子貢之知聖人有如此也;

 

孟子又引有若有曰:豈獨其民有類乎哉?言麒麟之於走獸,鳳凰之於飛鳥,太山之於丘垤,河海之於行潦,亦類也,聖人之於民亦類也;然而走獸之中以麒麟為之長,飛鳥之中以鳳凰為之王,丘垤之中以太山為之尊,行潦之間以河海為之大,人民之間以聖人為人倫之至也;聖人之於民,類也,物亦類也,以其出乎民人之類,而超拔乎眾萃之中,自生民以來,至於今,未有盛美過於孔子者也;

 

然則孔子於此三子言之,是所以異於伯夷、伊尹者也;

 

故孟子所以願學,則學孔子也;

 

疏注「四十強而仕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曲禮》云:「人生十年曰幼學,二十曰弱冠,三十曰壯而有室,四十曰強而仕,五十曰艾服官政,六十曰耆指使,七十曰老而傳,八十、九十曰耄;」

 

凡此是其禮文也;

 

○注「孟賁,勇士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帝王世紀》云:秦武王好多力之人,齊孟賁之徒並歸焉,孟賁生拔牛角;

 

是為之勇士也;

 

○注云:北宮黝,北宮,姓,黝,名也;

 

又云:褐寬博獨夫被褐者,釋云:褐,編枲襪也,一曰短衣;

 

北宮黝,其人未詳,於他經傳亦未之聞焉;

 

孟施捨,亦未詳;

 

云「縮,義也;

 

惴,懼也」;

 

聞記云:「古之冠也縮縫,今之冠也衡縫;

 

則縮者理之直也,是知縮訓義也;

 

《詩》云:「惴惴其栗;」

 

注云:「恐也」;

 

《傳》曰「小恐惴惴,大恐縵縵」

 

是也;

 

○注「密聲取敵曰襲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左傳》云:「凡有鍾鼓曰伐,無鍾鼓曰襲;」

 

杜預注云:「密聲取敵曰襲;」

 

是其文也;

 

○注云「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」至「諸大夫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魯昭公二十二年《左傳》云:「王子朝、賓起有寵於景王,王與賓孟說之,欲立;

 

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,惡賓孟;」

 

「 適郊,見雄雞自斷其尾;

 

問之,侍者,曰:『自憚其犧也;』

 

遽歸告王,且曰:『雞其憚為人用乎,人異於是,犧者實用人,人犧實難,已犧何害?』

 

王弗應;」

 

凡此是也;

 

云「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」者,案魯莊公二十八年云:「晉獻公娶於賈,無子,烝於齊薑,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;

 

又娶二女於戎,大戎狐姬生重耳,小戎子生夷吾;

 

晉伐驪戎,驪戎男女以驪姬,歸,生奚齊,其娣生卓子;

 

驪姬欲立其子,賂外嬖梁五與東關嬖五,使言於公曰:『曲沃,君之宗也,蒲與二屈,君之疆也,不可以無主;

 

宗邑無主,則民不威;疆埸無主,則啟戎心;

 

若使太子主曲沃,而重耳主蒲,夷吾主屈,則可以威民而懼戎,且旌君伐;』

 

使俱曰:『狄之廣莫,於晉為都;

 

晉之啟土,不亦宜乎?』

 

晉侯悅之;

 

夏,使太子申生主曲沃,重耳居蒲,夷吾居屈;

 

惟二姬之子在絳;

 

二五卒與驪姬譖群公子而立奚齊,晉人謂之二五耦;」

 

凡此是也;

 

云「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」,案《左傳》昭公四年云:「初,穆子去叔孫氏,及庚宗,適齊,娶於國氏,生孟丙、仲壬;

 

夢天壓己,弗勝,顧而見人,黑而上僂,深目而豭喙,號之曰:牛,助餘;

 

乃勝之耳;

 

旦,召其徒,無之;」

 

及後,婦人獻雉;

 

婦人是穆子,及庚宗之地,常遇而宿者也,因問其有子,曰:「餘子長矣,能奉雉而從我矣;」

 

召而見之,則所夢也;

 

問其名,曰「牛」;

 

遂使為豎臣,有寵,長,使為政;

 

豎牛欲亂,後仲壬與公禦萊書觀於公,公與之環,使牛入示之;

 

入,不示,出,命佩之;

 

牛謂叔孫:「見仲壬而何?」

 

叔孫曰:「何為?」

 

曰:「不見;

 

既自見矣,公與之環而佩之矣;」

 

遂逐之;

 

奔齊,叔孫疾急命召仲,牛許而不召;

 

有進食則止之而弗進;

 

叔孫不食,乃卒,立其子而相之;

 

昭公五年又曰:「昭子即位,朝其家眾,曰:『豎牛禍叔孫氏,使亂大從,殺適立庶,又披其邑,將以赦罪,罪莫大焉,必速殺之;』

 

豎牛懼,奔齊;

 

孟、仲之子殺諸塞外,投其首於寧風之棘上;」

 

凡此是也;

 

云「秦客廋辭」者,案《國語》:「晉文公時,範文子暮退於朝,武子曰:『何暮也?』

 

對曰:『有秦客廋辭於朝,大夫莫之能對,吾知一二焉;』

 

武子怒曰:『大夫非不能也,讓父兄也;

 

爾童子而三掩人於朝,吾不在,晉國無日矣;』

 

擊之,以杖折委笄;」

 

凡此者是也;

 

大抵「廋辭」

 

云者,如今呼筆為管城子,紙為楮先生,錢為白水真人,又為阿堵物之類是也;

 

○注「予,宰我名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史記•弟子傳》云:「宰予字子我;」

 

鄭玄曰:「魯人也;」

 

○注「垤,蟻封;

 

行潦,道傍流潦也;

 

萃,聚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釋云:垤,蟻塚也;

 

潦,雨水盛也;

 

經云行潦,是為道傍流潦也,萃亦云集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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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三


公孫醜章句上

孟子曰:「以力假仁者,霸霸必有大國;

 

以德行仁者王,王不待大;

 

湯以七十裏,文王以百裏;

 

(言霸者以大國之力,假仁義之道,然後能霸,若齊桓、晉文等是也;

 

以己之德,行仁政於民,小國則可以致王,若湯、文王是也;)

 

以力服人者,非心服也,力不贍也;

 

以德服人者,中心悅而誠服也,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;

 

(贍,足也;

 

以已力不足而往服就於人,非心服者也;

 

以已德不如彼而往服從之,誠心服者也;

 

如顏淵、子貢等之服於仲尼,心服者也;)

 

《詩》云:『自西自東,自南自北,無思不服;」

 

此之謂也;

 

(《詩•大雅•文王有聲》之篇;

 

言從四方來者,無思不服武王之德,此亦心服之謂也;)

 

疏「孟子曰」至「此之謂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王者任德,霸者兼力,力服心服,優劣不同,故曰遠人不服,修文德以懷之;

 

「孟子曰:以力假仁者霸」至「文王百裏」者,孟子言以大國之力,而假以仁義之道行之者,乃能為霸,以把握諸侯之權也,故必有其大國;

 

以德澤而行仁政者,乃能為之王,使天下皆歸往者也,故不待有大國而為之也;

 

湯但以七十裏起而為商之湯王,文王但以百裏而天下歸,是其以德澤行仁政於天下,故不待有大國而為之王,此湯、文二者是也;

 

「以力服人者」至「服孔子也」者,孟子言但以力而服人,人雖麵從而服之,然亦非是心服之也;

 

以德服人,人則中心悅樂而誠心服也,如七十子之服仲尼者也,是其以誠心服之也,非麵從而服之者也;

 

「《詩》云:自西自東,自南自北,無思不服,此之謂也」者,此蓋《詩•大雅•文王有聲》之篇文也;

 

蓋孟子引此而證其誠服之意,故援之,曰自南而自北,自西而自東,而四方皆歸之,無有所思而不服,是亦此之謂與;

 

○注「《大雅•文王有聲》之詩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篇蓋言文王繼伐,武王能廣文王之聲,卒其伐功也;

 

箋云:自,由也,言武王於鎬京行辟雍之禮,自四方來觀者,皆感化其德,而心無不服者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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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三


孟子曰:「仁則榮,不仁則辱;

 

今惡辱而居不仁,是猶惡濕而居下也;

 

(行仁政則國昌而民安,得其榮樂;

 

行不仁則國破民殘,蒙其恥辱;

 

惡辱而不行仁,譬猶惡濕而居卑下近水泉之地也;)

 

如惡之,莫如貴德而尊士,賢者在位,能者在職,(諸侯如惡辱之來,則當貴德以治身,尊士以敬人,使賢者居位,官得其人,能者居職,人任其事也;)

 

國家閑暇,及是時明其政刑,雖大國必畏之矣;

 

(及無鄰國之虞,以是閑暇之時,明修其政教,審其刑罰,雖天下大國,必來畏服;)

 

《詩》云:『迨天之未陰雨,徹彼桑土,綢繆牖戶;

 

今此下民,或敢侮予;』

 

孔子曰:『為此詩者,其知道乎?能治其國家,誰敢侮之;』

 

(《詩》邠國《鴟鴞》之篇;

 

迨,及;

 

徹,取也;

 

桑土,桑根也;

 

言此鴟鴞小鳥,猶尚知反天未陰雨而取桑根之皮,以纏綿牖戶;

 

人君能治國家,誰敢侮之;

 

剌邠君曾不如此鳥;

 

孔子善之,故謂此詩知道也;)

 

今國家閑暇,及是時,般樂怠敖,是自求禍也;

 

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;

 

(般,大也;

 

孟子傷今時之君,國家適有閑暇,且以大作樂,怠惰敖遊,不脩政刑,是以見侵而不能距,皆自求禍者也;)

 

《詩》云: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;

 

『 (《詩•大雅•文王》之篇;

 

永,長;言,我也;

 

長我周家之命,配當善道,皆內自求責,故有多福也;)

 

《太甲》曰:『天作孽,猶可違;

 

自作孽,不可活;』

 

此之謂也;

 

(殷王太甲,言天之妖孽,尚可違避,譬若高宗雊雉,宋景守心之變,皆可以德消去也;

 

自已作孽者,若帝乙慢神震死,是為不可活也;)

 

疏「孟子曰」至「此之謂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國必修政,君必行仁,禍福由己,不專在天,當防患於未亂也;

 

「孟子曰:仁則榮,不仁則辱;

 

今惡辱而居不仁,是猶惡濕而居下也」者,孟子言國君行仁,則國昌民安,享其榮樂;

 

行不仁,則國破民殘,故己蒙其恥辱;

 

今之國君,既能疾惡其有恥辱於己,而以居處於不仁之道,是若疾惡其濕汙,而以居其卑下近水泉之地也;

 

「如惡之,莫如貴德而尊士,賢者在位,能者在職」者,言今之國君,如能疾惡其恥辱,莫若尚其有德之賢,而尊敬其有道之士也;

 

既能貴德尊士,則賢者居其官位,能者任其官職也;

 

所貴德者,為其有德也,所以尊士者,為其事道也;

 

能為人所不能為,賢長於德行者也;能為人之所能為能,長於道藝者也;

 

得賢能在位在職,則國無不治也;

 

所以謂仁則榮之意也;

 

「今國家閒暇,及是時明其政刑,雖大國必畏之矣」者,言今國家閑暇無事,以及此時,若能修明政教刑罰,雖強大之國,亦必畏服矣;

 

「《詩》云:迨天之未陰雨,徹彼桑土」至「誰敢侮之」者,自「迨天」至「或敢侮予」,蓋《詩》邠國《鴟鴞》之篇文也;

 

言此鴟鴞小鳥,尚知天未陰雨之前,取彼桑根之皮土,以纏綿牖戶,喻人君能於閑暇之時,治其國家,以明其刑政,則今此下民,誰敢侮慢我也;

 

詩人蓋以天之未陰雨,國家閑暇之譬也;

 

徹彼桑土,綢繆牖戶,明其政刑之譬也;

 

今此下民,或敢侮予,大國必畏之譬也;

 

鴟鴞所以徹彼桑土於天未陰雨之前,以纏綿牖戶,則風雨莫得以漂搖,人君所以明政刑於閒暇之時,以維持國家,則鄰國莫得以侵侮;

 

此孔子所以曰作為此詩者,是能知其治道者也;

 

以其能治其國家,則誰敢侮之矣;

 

是宜孔子善之,以謂為此詩者,其知道乎?「今國家閑暇,及是時,般樂怠敖,是自求禍也;

 

禍福無不自已求」者,孟子傷今之人君,於國家閑暇以及於此時乃大作樂,怠惰敖遊,而不修明刑政,是自求其禍也;

 

以其禍福無有不自於己求之矣,如所謂夫人必自畏然後人畏之,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,是其禍福無不自已求之意也;

 

「詩云: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」者,蓋《詩•大雅•文王》之篇文也;

 

永,長也;

 

言,我也;

 

蓋謂我長配天命而行,以自求多福也;

 

「《太甲》曰:天作孽,猶可違;

 

自作孽,不可活;

 

此之謂也」

 

者,太甲,殷王之名也,言大甲嚐謂上天作其災孽,尚可違避;

 

如已自作其災孽,不可得而生活也;

 

如高宗、宋景二者,修德以消去者,是天作孽猶可違也;

 

帝乙慢神震死,是自作孽,不可活也;

 

凡此孟子所以引之者,是亦證其禍福無不自已求之之意也;

 

○注「 詩邠國之篇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鴟鴞》之詩,蓋言周公救亂也;

 

成王未知周公之誌,公乃為詩以遺王,名之曰《鴟鴞》焉;

 

毛云:「鴟鴞,鸋鴂也;

 

迨,及也;

 

徹,剝也;

 

桑土,桑根也;

 

綢繆猶纏綿也;」

 

箋云:「鴟鴞自說作巢至苦矣,如是以喻諸臣之先臣,亦及文武未定天下,積日累功,以固定此官位與土地;

 

今女我巢下之民,寧有敢侮慢欲毀之者乎?意欲恚怒之,以喻諸臣之先臣固定此官位土地,亦不欲見其絕奪矣;」

 

○注「《詩•大雅•文王》之篇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詩蓋言文王受命作周之詩也;

 

箋云:「長猶常也,王既述修祖德,常言當配天命而行,則福祿自求也;」

 

○注「殷王太甲」至「不可活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案《本紀》云:「太甲,成湯適長孫也,太丁之子也;

 

太甲既立三年,不明暴虐,不遵湯法,亂德;

 

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;

 

三年悔過自責,反善,伊尹乃迎太甲而授之政;

 

太甲修德,諸侯鹹歸,百姓以寧;

 

伊尹嘉之,作《太甲訓》,以褒太甲,號稱太宗;」

 

云「高宗雊雉「者,案《史記》云武丁也,「武丁祭成湯,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雊;

 

武丁懼,祖乙曰:王勿憂,先修政事;

 

武丁乃修政行德,天下鹹歡;

 

武丁崩,祖乙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,立其廟,為高宗,遂作《高宗肜日》及《訓》」

 

是也;

 

云「宋景守心之變」者,案《史記》云「頭曼立二十七年,熒惑守心;

 

心,宋之分野也;

 

景公憂之,司星子韋曰:『可移於相;』

 

景公曰:『相,吾之股肱;』

 

曰:『可移於民;』

 

景公曰:『君者待民;』

 

曰:『可移於歲;』

 

景公曰:『歲饑民困,吾誰為君?』

 

子韋曰:『天高聽卑,君有君人之言,三熒惑宜有動;』

 

於是候之,果徙三度;

 

六十四年,景公卒」

 

是也;

 

云「帝乙慢神震死」者,案《史記》云「庚丁之子也武乙立為帝,無道,為偶人,謂之天神,與之摶,令人為行;

 

天神不勝,乃僇辱之,為革囊盛血,仰而射之,命曰射天;

 

武乙獵於河渭之間,暴雷,武乙震死」

 

是也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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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正義 卷三


孟子曰:「尊賢使能,俊傑在位,則天下之士皆悅,而原立於其朝矣;

 

(俊,美才出眾者也;

 

萬人者稱傑;)

 

市廛而不征,法而不廛,則天下之商皆悅而原藏於其市矣;

 

(廛,市宅也;

 

古者無征,衰世征之;

 

《王製》曰:「市廛而不稅;」

 

《周禮•載師》曰:「 國宅無征;」

 

法而不廛者,當以什一之法征其地耳,不當征其廛宅也;)

 

關譏而不征,則天下之旅皆悅而原出於其路矣;

 

(言古之設關,但譏禁異言、識異服耳,不徵稅出入者也,故《王製》曰「古者關譏而不征」;

 

《周禮•太宰》曰「九賦,七曰關市之賦」,《司關》曰「國凶紥,則無關門之徵,猶譏」;

 

《王製》謂文王以前也,文治岐,關譏而不征;

 

《周禮》有徵者,謂周公以來;

 

孟子欲令複古之徵,使天下行旅悅之也;)

 

耕者助而不稅,則天下之農皆悅而原耕於其野矣;

 

(助者,井田什一,助佐公家治公田,不橫稅賦,若履畝之類;)

 

廛無夫裏之布,則天下之民皆悅而原為之氓矣;

 

(裏,居也;

 

布,錢也;

 

夫,一夫也;

 

《周禮•載師》曰:「宅不毛者有裏布,田不耕者有屋粟;

 

凡民無職事者,出夫家之徵;」

 

孟子欲使寬獨夫去裏布,則人皆樂為之氓矣;

 

氓者謂其民也;)

 

信能行此五者,則鄰國之民,仰之若父母矣;

 

率其子弟,攻其父母,自生民以來,未有能濟者也;

 

(今諸侯誠能行此五事,四鄰之民,仰望而愛之如父母矣;

 

鄰國之君,欲將其民來伐之,譬若率勉人子弟,使自攻其父母;

 

自生民以來,何能以此濟成其欲也;)

 

如此,則無敵於天下;

 

無敵於天下者,天吏也,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;

 

(言諸侯所行能如此者,何敵之有;

 

是為天吏,天吏者,天使也;

 

為政當為天所使,誅伐無道,故謂之天吏也;)

 

疏「孟子曰」至「未之有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此章指言修古之道,鄰國之民以為父母;

 

行今之政,自己之民不得而子;

 

是故眾夫擾擾,非所常有,命曰天吏,明天所使也;

 

「孟子曰:尊賢使能,俊傑在位,則天下之士,皆悅而原立於其朝矣」者,孟子言今之國君,能尊敬賢者,任使能者,俊傑大才在官位,則天下為之士者皆悅樂,原立其朝廷矣;

 

「市廛而不征,法而不廛,則天下之商皆悅而原藏於其市矣」者,言市廛宅而不征,取其稅以什一之法,征其地而不征其廛宅,則天下為商賈者,皆喜悅而原藏貯於其市矣;

 

「關譏而不征,則天下之旅皆悅而原出其路矣」者,言關門之所,但譏察其異言、異服之人,而不稅出入者,則天下行旅之眾,皆悅樂而原出於其道路矣;

 

「耕者助而不稅,則天下之農皆悅而原耕於其野矣」者,言耕田者但以井田製之,使助佐公田而治,不以橫稅取之,則天下為之農者,皆悅而原耕作其郊野矣;

 

「廛無夫裏之布,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」者,言一夫所受之宅,而不出夫家之徵,一廛所居之地,而不取其裏布,則天下之民,皆悅樂而原為之氓矣;

 

信能行此五者於天下,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;

 

「率其子弟,攻其父母,自有生民以來,未有能濟者也」者,言今之國君,誠能信行此上五者之事,則四鄰之國民,仰望之如父母而親之矣;

 

鄰國雖欲勉率其民,如子弟攻其父母,言自有生民以來而至於今,未有能濟成其欲者也;

 

言其民皆仰望之,而親敬之,不肯為其所惡,而賊其所好也;

 

「如此,則無敵於天下,無敵於天下者,天吏也;

 

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」者,言國君行此五者之事,而民仰望之,如此則是無敵於天下也;

 

言天下之人,無與敢為敵者也;

 

既無敵於天下者,是名為天吏者也;

 

天所使者,是謂天吏也;

 

然而為天吏而不王者,必無也;

 

故曰未之有也;

 

廛者一夫所受之宅也,裏者一廛所居之地也;

 

野者氓者,案《周官》製地之法,六鄉以教為主,其主民有郊於內,故其地為郊而民則謂之民,以其近主而有知者也;六遂以耕為主,而其民有遂於外,故其地為野而民故謂之氓,以其遠主而無知者也:此孟子云野云氓之意也;

 

蓋孟子或云貴德而尊士,賢者在位,能者在職,或曰尊賢使能,俊傑在位者,以其貴士之有德,尊士之有道者,為其賢也,為其能也;

 

即其賢而授之位,所以尊其賢;

 

即其能而授之職,所以使其能;

 

若夫俊傑則行而敏速,立而絕眾,賢之豪者,非可使以職也,故曰在位而已;

 

○注「廛市宅」至「廛宅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《王製》云「市廛而不稅」者,案鄭注云:「廛,市物邸舍,稅其舍,不稅其物也;」

 

注云「《周禮•載師》云宅無征」者,載師者,掌任土之法,以物地事授地職而待其政令者也;

 

宅無征,所以言宅無稅也;

 

○注「言古之設關」至「旅稅之也」;

 

○正義曰:云「《王製》曰古者關譏而不征」,《禮記》有《王製》之篇,中有云此;

 

案鄭注云:譏異服,識異言也;

 

云「《周禮•太宰》曰九賦,七曰關市之賦」;

 

「一曰邦中之賦,二曰四郊之賦,三曰郊甸之賦,四曰家削之賦,五曰邦縣之賦,六曰邦都之賦,七曰關市之賦,八曰山澤之賦,九曰幣餘之賦,鄭司農云:「幣餘,百工之餘;」

 

《司關》曰:「國凶紥,則無關門之徵,猶譏;」

 

鄭司農云:「凶謂凶年饑荒也,劄謂疾疫死亡也;

 

越人謂死為劄;」

 

《春秋傳》曰:「劄瘥夭昏,無關門之徵者,出入關門,無租稅,猶苛察不得令奸人出入也;」

 

注《周禮•載師》曰:宅不毛者有裏布,田不耕者有屋粟;

 

凡民無職事者,出夫家之徵」;

 

鄭司農云:「宅不毛者,謂不樹桑麻也;

 

裏布者,布參印書,廣二寸,長二尺,以為幣貿易物;」

 

《詩》云「抱布貿絲」,此布也,或曰布,泉也;

 

《春秋傳》曰「貿之百兩一布」

 

又《廛人職》「掌斂市之次布、儳布、質布、罰布、廛布」;

 

不知言「 布參印書」

 

者何見舊時說也;

 

鄭玄謂宅不毛者罰以一裏二十五家之泉,空田者罰以三家之稅粟,以共吉凶二服及喪器也;

 

民雖有閒,無職事者,猶出夫稅、家稅也;

 

夫稅者,百畝之稅;

 

家稅者,出士徒車輦給徭役;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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