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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主: 我本善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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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欒城集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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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15:22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辭五首


【劉凝之屯田哀辭〈並敘〉】

 

元豐三年九月辛未,廬山隱君劉凝之卒于山之陽。

 

其孤格書來赴曰:君昔知吾兄,既又識吾父。

 

今不幸至於大故,其為詩,使挽者歌之,以厚其葬。

 

十月乙酉,葬于清泉鄉。

 

書不時至,緩不及事,乃哭而為之辭。

 

始予自蜀游京師,識凝之長子恕道原,博學強識,能通《三墳》、《五典》、春秋戰國歷代史記,下至五代分裂,皆能言其治亂得失,紀其歲月,辨其氏族,而正其同異。

 

上下數千歲,如指諸左右。

 

其為人剛中少容,是是非非,未嘗以語假人,人多疾之。

 

翰林學士司馬公方受詔書東觀,以君為屬。

 

公以直名當世,而君尤甚,雖公亦嚴憚之。

 

士知君者曰:君非獨然,君父凝之始以剛直不容於世俗,棄官而歸老於廬山二十年矣。

 

君亦非久於此者也。

 

既而君得請以歸養其親,三年,得疾不起。

 

今年春,予以罪謫高安,過君之廬,傷君之不復見,拜凝之於床下。

 

其容晬然以溫,其言肅然以厲,環堵蕭然,饘粥以為食,而遊心塵垢之外,超然無慼慼之意,凜乎其非今世之士也。

 

然予之見凝之,始得道士法,卻五穀,煮棗以為食,氣清而色和。

 

及其沒也,晨起衣冠,言語如平時,無疾而終。

 

予然後知君父子皆有道者,然道原一斥不用,遂往而不能返;

 

凝之隱居絕俗三十餘年,神益強,氣益堅,盡其天年,物莫能傷。

 

其清則同,而其曠達自遂,道原不及也。

 

辭曰:伯夷之清,百世而一人兮,其生也,薇以為食,餓死于首陽。

 

世之士謂清不可為兮,計較得失,以和為臧。

 

信和之可以噶而自免兮,彼為和者,何三黜之皇皇?

 

曰為道者不與命謀兮,非和實得,非清實喪。

 

若凝之為父,與原之為子兮,潔廉不撓,冰清而玉剛。

 

如世之言當皆折兮,原何獨短,凝何獨長。

 

要長短之不可以命人兮,適天命之不可常。

 

惟溷濁之不可居,而狷潔之難久兮,吾將與凝乎同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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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2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19:01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辭五首


【鮮於子駿諫議哀辭〈並敘〉】

 

中山鮮於子駿,弱冠而仕,老而不得志,買田于陽翟,蓋將終焉。

 

元祐元年,始召為諫議大夫,朝廷以得人相慶,而子駿亦不敢以老為辭,意將有所建焉。

 

居數月,得足疾,不能造朝,即自引去。

 

得請淮陽,未幾以不起聞,士之識與不識,皆為之出涕。

 

夫死生得喪,非子駿之憂,而有志不獲,為可悲也。

 

子駿於書無所不讀,而善屬文。

 

晚節為楚詞,得古之遺思。

 

其文與蜀郡文與可相上下。

 

與可沒將十年而子駿亡,蜀人皆悲思之。

 

其子頡,求予為挽歌,作楚辭以授之,以為子駿之意也。

 

登嵩高兮捫天,涉清潁兮波瀾,中休息兮故韓。

 

有美人兮來居,曳佩玉兮長裾。

 

內諒直兮外修。

 

車還軫兮莫予留。

 

築室兮疏流,植幹兮蒔芳。

 

雪積兮中穀,曰予俟兮春暘。

 

春風至兮百鳥鳴,升高木兮雨亦晴。

 

鳴一再兮驚人,時不子兮徂征。

 

美人兮駕長離,來逡巡兮往賓士。

 

命不可兮奈何,號帝閽兮訴予。

 

予騫木蘭兮茹紫芝,予飲石泉兮濯流波。

 

不妄食兮裴回,莫之飽兮不饑。

 

游於斯兮伏斯,命有盡兮孰違?

 

心不滅兮亭亭,倚嵩少兮長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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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3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23:09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詩六首


【太白山祈雨詩五首〈同子瞻作。〉】

 

田漫漫,耕挹挹。

 

拔陳草,生九穀。

 

人功盡,雨則違,苗不穗,莩不米。

 

哀將饑兮!

 

山岩岩,奠南西。

 

嗟我民,匪神依。

 

伐山木,蓺稷黍。

 

求既多,訴不已。

 

猶我許兮!

 

山為灰,石為炭。

 

水泉沸,百草爛。

 

神予我,旱奪之。

 

孰為是,驕不威。

 

尚可弛兮!

 

雷馮空,雨騰淵。

 

誅孽妖,反豐年。

 

顧千里,瞬三日。

 

神在堂,龍為役。

 

是何惜兮!

 

雨既止,百穀複。

 

築場壤,治囷簏。

 

為酒醴,伐豚羔。

 

舞長袖,擊鳴鼉。

 

匪以報兮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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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4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23:34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詩六首


【舜泉詩〈並敘〉】

 

始余在京師,遊宦貧困,思歸而不能。

 

聞濟南多甘泉,流水被道,蒲魚之利與東南比,東方之人多稱之。

 

會其郡従事闕,求而得之。

 

既至,大旱幾歲,赤地千里,渠存而水亡。

 

問之,其人曰:城南舜祠有二泉,今竭矣。

 

越明年夏,雖雨而泉不作,人相與驚曰:舜其不復享耶!

 

又明年夏,大雨霖,麥禾薦登,泉始復發。

 

民觀曰:舜其尚顧我哉!

 

泉之始發,瀦為二池,釃為石渠,自東南流於西北,無不被焉。

 

灌濯播灑,蒲蓮魚鱉,其利滋大。

 

因為詩,使祠者歌之。

 

詩曰:曆山岩岩,虞舜宅焉。

 

虞舜徂矣,其神在天。

 

其德在人,其物在泉。

 

神不可親,德用不知。

 

有洌斯泉,下民是祗。

 

泉流無疆,有永我思。

 

源發于山,施於北河。

 

播於中逵,匯為澄波。

 

有鱉與魚,有菱與荷。

 

蘊毒是泄,污濁以流。

 

埃盍消亡,風火滅收。

 

叢木敷榮,勞者所休。

 

誰為旱災,靡物不傷。

 

天地耗竭,泉亦淪亡。

 

民咸不寧,曰不享耶。

 

時雨既澍,百穀既登。

 

有流泫然,彌坎而升。

 

溝洫滿盈,蝦黽沸騰。

 

匪泉實來,帝實顧餘。

 

執其羔豚,蘋藻是菹。

 

帝今在堂,泉複如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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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24:40 | 只看該作者
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-1-31 21:28 編輯

欒城集卷十八 銘二首


【彭城漢祖廟試劍石銘〈並敘〉】

 

漢高皇帝廟有石,高三尺六寸,中裂如破竹,不盡者寸。

 

父老曰:此帝之試劍石也。

 

熙寧十年,蜀人蘇軾為彭城守,弟轍實従入廟,觀石而為之銘曰:維漢之興,三代無有。

 

提劍一呼,豪傑奔走。

 

厥初自試,山石為剖。

 

夜斷長蛇,旦泣神母。

 

指麾東西,秦、項授首。

 

斂然三尺,一夫之偶。

 

大人將之,山嶽頹僕。

 

用巨物靈,不復凡手。

 

武庫焚蕩,帝命下取。

 

巋然斯石,不尚有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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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27:10 | 只看該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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欒城集卷十八 銘二首


【鳳咮石硯銘〈並敘〉】

 

北苑茶冠天下,歲貢龍鳳團,不得鳳凰山原潭水則不成。

 

潭中石蒼黑,堅致如玉。

 

以為研,與筆墨宜。

 

世初莫識也,熙寧中,太原王頤始發其妙,吾兄子瞻始名之。

 

然石性薄,厚者不及寸,最後得此長博豐碩,蓋石之傑。

 

子瞻方為《易傳》,日效於前,與有功焉。

 

為之銘曰:陶土塗,鑿崖石。

 

玄之蠹,潁之賊。

 

涵清泉,閟重穀。

 

聲如銅,色如鐵。

 

性滑堅,善凝墨。

 

棄不取,長歎息。

 

招伏義,揖西伯。

 

發秘藏,與有力。

 

非相待,誰為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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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28:44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頌二首


【筠州陪禪師得法頌〈並敘〉】

 

禪師聰公,昔以講誦為業,晚遊淨慈本師之室,誦南嶽思大和尚口吞三世諸佛語,迷悶不能入。

 

一日為本燒香,本曰:吾疇昔為汝作夢,甚異。

 

汝不悟即死,不可不勉。

 

師茫然不知所謂,既而禮僧伽像,醒然有覺,知三世可吞無疑也。

 

趨往告本,本曰:向吾夢汝吞一世界一剃刀,汝今日始従迷悟,是始出家,真吾子也。

 

乃擊鼓升座,為眾說此事。

 

聰作禮涕泣而罷。

 

聰住高安聖壽禪院,予嘗従之問道。

 

聰曰:吾師本公,未嘗以道告人,皆聽其自悟;

 

今吾亦無以告子。

 

予従不告門,久而入道。

 

乃為頌曰:道不可告,告即不得。

 

以不告告,是真告敕。

 

香嚴辭去,得之瓦礫。

 

臨濟不喻,至愚而悉。

 

非愚非瓦,皆汝之力。

 

有不至此,是非出家。

 

夢吞剃刀,發落如花。

 

遊行四方,物莫能遮。

 

終亦不告,獨障其邪。

 

弟子度者,如恒河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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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0:06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八 頌二首


【等軒頌】

 

南豐張君,家有等軒。

 

問我何者,是平等法。

 

我告張君,物之不齊,何所不有。

 

長短大小,淨穢好醜。

 

雜然前陳,參差不等。

 

亂我身心,耳目鼻口。

 

欲求平等,了不可得。

 

忽然覺知,身心本空,萬物亦空。

 

諸差別相,皆是虛妄,無有實性,孰為不等。

 

等為一空,尚無平等。

 

何處複有不平等者?

 

遍觀萬物,無等不等,是謂真實平等法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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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9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2:06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十九 新論三首


【新論上】

 

古之君子,因天下之治,以安其成功;

 

因天下之亂,以濟其所不足。

 

不誣治以為亂,不援亂以為治。

 

援亂以為治,是愚其君也;

 

誣治以為亂,是脅其君也。

 

愚君脅君,是君子之所不忍而世俗之所徼幸也。

 

故莫若言天下之誠勢,請言當今之勢。

 

當今天下之事,治而不至於安,亂而不至於危,紀綱粗立而不舉,無急變而有緩病,此天下之所共知而不可欺者也。

 

然而世之言事者,為大則曰無亂,為異則曰有變。

 

以為無亂,則可以無所複為,以為有變,則其勢常至於更制,是二者皆非今世之忠言至計也。

 

今世之弊,患在欲治天下而不立為治之地。

 

夫有意於為治而無其地,譬猶欲耕而無其田,欲賈而無其財,雖有鋤櫌車馬、精心強力,而無所施之。

 

故古之聖人將治天下,常先為其所無有而補其所不足,使天下凡可以無患而後徜徉翱翔,惟其所欲為而無所不可,此所謂為治之地也。

 

為治之地既立,然後従其所有而施之。

 

植之以禾而生禾,播之以菽而生菽,藝之以松柏梧檟,叢莽樸敕,無不盛茂而如意。

 

是故施之以仁義,動之以禮樂,安而受之而為王;

 

齊之以刑法,作之以信義,安而受之而為霸;

 

督之以勤儉,厲之以勇力,安而受之而為強國。

 

其下有其地而無以施之,而猶得以安存。

 

最下者,抱其所有倀倀然無地而施之,撫左而右動,鎮前而後起,不得以安全而救患之不給。

 

故夫王霸之略,富強之利,是為治之具而非為治之地也。

 

有其地而無其具,其弊不過於無功。

 

有其具而無其地,吾不知其所以用之。

 

昔之君子,惟其才之不同,故其成功不齊。

 

然其能有立於世,未始不先為其地也。

 

古者伏羲、神農、黃帝既有天下,則建其父子,立其君臣,正其夫婦,聯其兄弟,殖之五種,服牛乘馬,作為宮室、衣服、器械,以利天下。

 

天下之人,生有以養,死有以葬,歡樂有以相愛,哀戚有以相吊,而後伏羲、神農、黃帝之道得行於其間。

 

凡今世之所謂長幼之節、生養之道者,是上古為治之地也。

 

至於堯舜三代之君,皆因其所闕而時補之。

 

故堯命羲和曆日月以授民時,舜命禹平水土以定民居,命益驅鳥獸以安民生,命棄播百穀以濟民饑。

 

三代之間,治其井田溝洫步畝之法、比閭族黨州鄉之制,夫家卒乘車馬之數,冠昏喪祭之節,歲時交會之禮,養生除害之術,所以利安其人者,凡皆已定而後施其聖人之德。

 

是故施之而無所齟齬。

 

舉今《周官》三百六十人之所治者,皆其所以為治之地,而望人之德不與也。

 

故周之衰也,其《詩》曰:雖無老成人,尚有典刑。

 

由此言之,幽、厲之際天下亂矣,而文、武之法猶在也。

 

文、武之法猶在,而天下不免於亂,則幽、厲之所以施之者不仁也。

 

施之者不仁而遺法尚在,故天下雖亂而不至於遂亡。

 

及其甚也,法度大壞,欲為治者,無容足之地,泛泛乎如乘舟無楫而浮乎江湖,幸而無振風之憂,則悠然唯水之所漂,東西南北非吾心也,不幸而遇風則覆沒而不能止。

 

故三季之極,乘之以暴君,加之以虐政,則天下塗地而莫之救。

 

然世之賢人,起于亂亡之中,將以治其國家,亦必於此焉先之。

 

齊桓用管仲,辨四民之業,連五家之兵,卒伍整於裏,軍旅整於郊。

 

相地而衰征,山林川澤各致其時,陵阜陸墐各均其宜,邑鄉縣屬各立其正,舉齊國之地,如畫一之可數。

 

於是北伐山戎,南伐楚,九合諸侯,存邢衛,定魯之社稷,西尊周室,施義天下,天下稱伯。

 

晉文反國,屬其百官,賦職任功,輕關易道,通商寬農,懋穡勸分,省財足用,利器明德,舉善援能,政平民阜,財用不匱。

 

然後入定襄王,救宋衛,大敗荊人於城濮,追齊桓之烈,天下稱之曰二伯。

 

其後子產用之于鄭,大夫種用之于越,商鞅用之于秦,諸葛孔明用之于蜀,王猛用之于符堅,而其國皆以富強。

 

是數人者,雖其所施之不同,而其所以為地者一也。

 

夫惟其所以為地者一也,故其國皆以安存。

 

惟其所施之不同,故王霸之不齊,長短之不一。

 

是二者不可不察也。

 

當今之世,無惑乎天下之不躋於大治而亦不陷於大亂也,祖宗之法具存而不舉,百姓之患略備而未極,賢人君子不知尤其地之不立,而罪其所施之不當、種之不生,而不知其無容種之地也,是亦大惑而已矣。

 

且夫其不躋於大治與不陷於大亂,是在治亂之間也,徘徊彷徨於治亂之間而不能自立,雖授之以賢才,無所為用,不幸而加之以不肖,天下遂敗而不可治。

 

故曰:莫若先立其地,其地立,而天下定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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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0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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欒城集卷十九 新論三首


【新論中】

 

治國而為其地,非聖人而後然也,古之君子莫不皆然,而其不然者則僅存之國也。

 

人之治其家也,其最上者為虞舜,其次為曾閔,而其次猶得為天下之良人,其下者乃有不慈不孝。

 

置其不慈不孝,蓋自其得為良人以上至於為舜,其所以治其身,上以事其父母,下以化服其妻子者不同,而其所以為生者,子耕于田,婦織於室,養其雞豚,殖其菜茹,無失其時,以養生送死,雖舜與天下之良人均也。

 

舜而不然,不得以為舜;

 

天下之人不然,不得以為良人。

 

何者?

 

是亦治家之地焉耳,而至於為國而豈獨無之?

 

昔者文王之治岐也,耕者九一,故周公因之,建為步畝溝洫之制。

 

何者?

 

其所因者治世之成法也。

 

孔子之治魯也,魯人獵較,孔子亦獵較。

 

何者?

 

其所因者衰世之餘制也。

 

當戰國之強,諸侯無道,然孟子亦以為有王者起,今之諸侯不可盡誅,惟教之不改而後誅之。

 

故漢之興也,因秦之故而不害其為漢;

 

唐之興也,因隋之故而不害其為唐。

 

由是觀之,則夫享國之長短,致化之薄厚,其地能容之而不能使之也。

 

地不能使之長短薄厚,然長不得地則無所效其長,厚不得地則無所致其厚,故夫有地而可以空,有所為者舉而就之可也。

 

當今之世,祖宗之法或具存而不舉,或簡略而不務。

 

具存而不舉,是有地而不耕也;

 

簡略而不備,是地有所廢缺而不完也。

 

欲築室者先治其基,基完以平,而後加石木焉,故其為室也堅。

 

今之治天下則不然。

 

蓋嘗論之,自五代以來,強臣專國,則天下震動而易亂。

 

自吾祖宗削而漸磨之,則今世可以粗安。

 

凡今世之所恃以為安者,惟無強臣而已。

 

然恃其一之粗安也,而盡忘其餘,故嘗以為當今天下有三不立。

 

由三不立,故百患並起而百善並廢。

 

何者?

 

天下之吏,偷墮苟且,不治其事,事日已敗而上不知使,是一不立也;

 

天下之兵,驕脆無用,召募日廣,而臨事不獲其力,是二不立也;

 

天下之財,出之有限而用之無極,為國百年而不能以富,是三不立也。

 

基未平也,加之以其所欲為是,故興一事而百弊作,動一役而天下困,投足而遇陷阱,側身而入河海,平居猶懼有患,而況求以馳騁於其上哉,固不可矣。

 

今夫夷狄之患,是中國之一病也。

 

吾欲拒之,則有以為拒之之具;

 

和之,則有以為和之之費。

 

以天下而待一國,其為有餘力也,固亦宜矣,而何至使天下皆被其患?

 

今也天下幸而無它患難,而唯西北之為畏。

 

然天下之力,亦已困而不能支矣。

 

一歲之入不能供一歲之出,是非特納賂之罪也,三事不立之過也。

 

故三事立,為治之地既成,賂之則為漢文帝,不賂則為唐太宗。

 

賂與不賂,非吾為國治亂之所在也,治亂之所在,在乎其地之立與不立而已矣。

 

天下之事因循而維持之,以至於漸不可舉,猶曰是養之未至也。

 

乘舟中流,釋其楫而聽水之所之,旋於洄洑,格於洲浦,以為是固然也,其為無具,亦已甚矣。

 

以今之時,天子仁恕,士大夫好善,天下之風俗,不至於朋黨亂正、誣罔君子也,世之清議凜然在矣。

 

公卿之欲有為以濟斯世,誰有言者,而曰吾有所待,是徒空言,非事實也。

 

故為之說曰:居之以強力,發之以果敢,而成之以無私。

 

夫惟有私者不可以果敢,果於一不果於二,天下將以為言。

 

不果者不可以強力,力雖強而輒為多疑之所敗。

 

天下之人惟能為是三者,則足以排天下之堅強,而納之於柔懦,擾天下之怨怒,而投之於不敢。

 

惟不能為是三者,則足以敗天下之賢才,而卒之以不能有所建。

 

是故無私而果敢,果敢而強力。

 

以是三者治天下之三不立,以立為治之地。

 

為治之地既立,然後擇其所以施之,天下將無所不可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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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1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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欒城集卷十九 新論三首


【新論下】

 

天下之未治也,患三事之不立。

 

苟其既立,則患其無以施之。

 

蓋君子為國,正其綱紀,治其法度,皆可得而知也。

 

惟其所以施之,則不可得而知。

 

周公之治周也,修其井田,封建百辟,可得而知也,其所以使天下歸周者,不可得而知也。

 

孔子之治魯也,墮其三都,誅其亂政,可得而知也,其所以使羔豚不飾賈,男女別於道者,不可得而知也。

 

孟子之所以治邾者,正其疆界,五口之家,桑麻雞豚必具,可得而知也,其所以使之至於王者,不可得而知也。

 

孔子、孟子之所汲汲以教人者,在其不可得而知,而其可得而知者,不詳論也。

 

曰:是有意於治者能之,然而亦不可去也,故其得為是國也,必舉之以為先。

 

由是觀之,治國之地,聖人無之不得以施其聖。

 

然而聖人之道,有所高遠而不可及者矣。

 

其於孔子之門,所謂政事,而冉有、子路之所能者,治國之地也。

 

子路曰:千乘之國,攝乎大國之間,加之以師旅,因之以饑饉,由也為之,可使有勇且知方也。

 

冉有曰: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為之,可使足民。

 

如其禮樂,以俟君子。

 

是亦自以為能其地,而未有以施之雲爾。

 

然夫子許其能之,而不以為大賢,則夫子之道,深矣遠矣。

 

夫子平居朝夕孜孜以教人者,惟所以自修其身,而其所以修其政事者,未嘗言也。

 

蓋亦嘗言之矣,曰:謹權量,審法度,修廢官。

 

興滅國,繼絕世,舉逸民,所重民食、喪、祭。

 

是九者,凡所以為政而未足也。

 

故繼之曰:寬則得眾,信則人任焉,敏則有功,公則說。

 

是四者,所以成之焉耳。

 

其意以為既成而後,以其平居自修之身施之。

 

故《記》曰:君子篤恭而天下平。

 

為有此具也。

 

君子修其身,無所施之則不立。

 

治其政事,無以施之則不化。

 

當三代之治也,天下之事,無不畢舉。

 

雖後世之君,猶得守其法度,以為無過。

 

惟無暴君,則天下可安。

 

故伊尹之訓太甲曰:従諫弗咈,先民時若。

 

以為如是而可以為治已矣。

 

古之人言治天下,若甚易然。

 

今之人以為大言而不信,不知其有此地也,悲夫!

 

世之君子,孜孜以修其身,恭儉忠信,欲以施之天下,終身而不見其成,則以為古之人欺我也。

 

夫苟以為古之人欺我,雖有為之者,蓋勉強而為之也。

 

夫苟不欲而強為之,則其心益不自信,而道日疏。

 

夫以不信之心,行日疏之道,以治無以為地之國,是以功不可成,而患日至。

 

故莫若退而立其為治之地,為治之地既立,則身修而天下可化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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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2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4:37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 策問三十四首


【殿試武舉策問一首】

 

問:王者之兵不貴詐謀奇計,至於臨敵制勝,良將豈可少哉!

 

朕以天下為度,懷柔四夷,而西戎背誕,腰領未得。

 

凡吾接之以恩信,懷之以禮義者,固有道矣。

 

若夫示之以形,禁之以勢,使之望而不敢犯,犯而無所得者,其術何由?

 

伐其謀,散其黨,使之退而不得安,安而不能久者,其道何以?

 

夫隱兵於民,井田之舊法也,材官府兵猶行於後世,而保甲之複,民以為勞;

 

以車即戰,丘甸之遺制也,武剛鹿角猶見於近事,而車牛之役,世以為非。

 

古者兵有奇正,旋相為用,如環之無端,其出入之法,今幾絕矣。

 

敵有陰陽,客主異宜,易之則宜,其先後之節,將何施焉?

 

淮陰之伐趙,勝亦幸耳,使左車之說行,則計將安出?

 

仲達之卻蜀,非其功也,使孔明而不死,則勝將孰在?

 

子大夫講于兵家之利,而明於當世之務審矣。

 

其以所聞,著之於篇,朕將覽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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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3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5:06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 策問三十四首


【南省進士策問一首】

 

問:三代、漢唐之法行於前世,而施之於今,輒以不效,何也?

 

昔者,蓋嘗取經界之舊法以為方田,采府衛之遺意以為鄉兵,舉黜陟之墜典以為考課矣,然而為方田則民擾而不安,為鄉兵則民榮而無益,為考課則吏欺而難信。

 

三者適所以為患,不若其已也。

 

《孟子》有言:為高必因丘陵,為下必因川澤,為政必因先王之道。

 

凡今世之法,駸駸近古矣。

 

政之近古,天下之所以治也,然而如彼三者獨何哉?

 

豈古之法,遂不可施之於今歟?

 

抑亦救之不自其本,為之不得其道,以至於此也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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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4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5:36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 策問三十四首


【河南府進士策問三首】

 

問:法立于上則俗成於下。

 

故兩漢之間,經各有師,師各有說,異師殊說相攻如仇讎,異己者雖善不従,同己者雖惡不棄。

 

下逮魏晉,爭者少止。

 

然後學者相與推究眾說,従其所長。

 

至唐而傳疏之學具,由是學者始會于一。

 

數百年之間,凡所以經世之用,君臣父子之義,禮樂刑政之本,何所不取於此。

 

然而窮理不深而講道不切,學者因其成文而師之,以為足矣。

 

是以間者立取士之法,使人通一經,而說不必舊。

 

法既立矣,俗必自此而變。

 

蓋將人自為說而守之耶,則兩漢之俗是矣。

 

將舉天下而宗一說耶,則自唐以來傳疏之學是矣。

 

夫上能立法,以救弊而已,成在於士。

 

將使二弊不作,其將何處而可哉?

 

問:三代之治,以禮樂為本,刑政為末,後世反之。

 

儒者言禮樂之效與刑政之弊,其相去甚遠。

 

然較其治亂盛衰,其比後世若無以大相過者。

 

蓋夏後氏自禹再傳而失國,亂者三世,商人再衰而復興,周人一遷而不振,其賢于漢唐其實無幾。

 

至於漢文帝、唐太宗,克己裕人,海內安樂,雖三代之盛王,何以加之?

 

夫禮樂刑政,其功之異豈特如此而已!

 

今自祖宗創業,百有餘年,法令修明,上下相維,四方無虞,求之前世,未有治安若今之久者。

 

然而儒者論其禮樂,常以為不若三代,此為誠不若耶?

 

為習其名而未稽其實也。

 

不然,世之治安則不在禮樂歟?

 

宜一有以斷之。

 

問:《孟子》言:五畝之宅,植之以桑,則五十者可以衣帛。

 

雞豚狗彘,無失其時,則七十者可以食肉。

 

數罟不入洿池,則魚鱉不可勝食。

 

斧斤以時入山林,則林木不可勝用。

 

誠哉是言也!

 

雖然,孟子將何以行之?

 

豈將立法設禁以驅之歟?

 

夫立法設禁而無刑以待之,則令而不行,有刑以待之,則彼亦何罪?

 

請言孟子將何以行此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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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5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6:48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 策問三十四首


【私試進士策問二十八首】

 

問:昔者承五代之亂,天下學者凋喪而仕者益寡,雖有美才良士,猶溺於耕田養生之樂,不肯棄其鄉閭而效力於官事。

 

當此之時,至調富民而為官,夫豈不甚病之矣哉!

 

及天下大定,學者漸已尊顯,勤勞勸誘,數十年之間,而後士人彷徉繼起,則天下之官為之盡滿而無所置之。

 

是以頃者立任子之限,滅進士之額,繩以苛法,抑以細過,使之久而不調,然後官吏歲以漸滅。

 

凡今一歲之調,蓋不足以償其休老物故者,然則數十歲之後,無乃將複有向者乏人之患歟?

 

夫古之聖人,惟能于其未然而預防之,故無後憂。

 

昔者惟不能於其至少之時,而為其過多之慮,是以惟務進之,而有今日之弊。

 

夫民惟其誘而進之,則進而不知休;

 

抑而排之,則無聊而引去。

 

天下要亦有不潔不屑之士,不可恃爵祿之利,以為可以必致也。

 

故願于其未然而求其所以進之而可以使今無冗員之弊,退之而可以使後無乏人之患者,此亦天下之深慮也。

 

問:學者之論《周禮》,或以為周公之書,或以為戰國陰謀之書,二者孰為得之?

 

今觀其書,亦有所不知者二焉。

 

夫公邑為井田而鄉遂為溝洫。

 

此二者,一夫而受田百畝,五口而一夫為役百畝而稅之十一,舉無以異也。

 

然而井田自一井而上,至於一同,而方百里,其所以過水之利者,溝洫澮三。

 

溝洫之制,至於萬夫,為地三十三裏有半。

 

其所以通水之利者,遂溝洫舉澮川五。

 

夫利害同而法制異,為地少而用力博,此其所未知者一也。

 

五家為比,比有比長;

 

五比為閭,閭有閭胥;

 

四閭為族,族有族帥;

 

五族為黨,黨有黨正;

 

五黨為州,州有州長;

 

五州為鄉,鄉有一正卿。

 

及有軍旅之事,則以比長為伍長,閭胥為兩司馬,族帥為卒長,黨正為旅師,州長為師帥,鄉為將軍。

 

故凡官之在鄉者,軍一起而皆在軍矣。

 

起軍之法,自五口以上,家以一人為兵,一人為役,而家之處者甚眾,而官吏舉皆在外,將誰使治之?

 

此其不可知者二也。

 

故願與學者究之。

 

問:學者莫不求學孔子,今考於傳記而觀其行事,蓋有所不通者焉。

 

《語》曰:佛肸召,子欲往。

 

又曰:子見南子,子路不說。

 

學者以為孔子急於行道而為此。

 

夫孔子之于衛靈公,語及兵事,不說而去。

 

于陽貨,時其亡而見之,蓋亦不欲見也。

 

而《孟子》亦雲:惡夫枉尺而直尋者。

 

然則彼二事者獨何歟?

 

至於仕魯為司寇,従而祭,膰肉不至,不稅冕而行。

 

且夫仕而至於司寇,君臣之義不為淺矣,膰肉不至而行,何其輕君臣之義而重區區之微禮哉!

 

此明於輕重者之所不為也。

 

或曰:膰肉不至,仲尼以為禮將従此而大壞,此所謂知幾者。

 

夫為大臣知禮之將亡,不救而去,則又安用夫大臣者?

 

故此將有微眇難見之意,而世或未之思焉,學者所宜辨之。

 

問:古之為國者必有所尚,夏忠、商質而周文。

 

儒者以為此三者,如迴圈百世而無窮。

 

然則今世之所尚者何耶?

 

夫不必聖人而後有所尚。

 

然則今世之所尚者,其以為忠耶,則小民多詐而爭訟並起,非所以為忠也;

 

以為質耶,則金玉錦繡不為之節,而文詞熾於天下,非所以為質也;

 

以為文耶,則禮樂不備,冠昏喪祭之義至為淺薄,非所以為文也。

 

然則今世其無所尚耶?

 

蓋亦有之而未之見耶?

 

其果有之也,則亦可用耶?

 

不可用耶?

 

其明著其說。

 

問:古之學者其為學必遲,而通道必篤。

 

蓋非其遲,則不能至於篤也。

 

故子夏之門人始于灑掃應對進退。

 

而《孟子》亦雲:君子之于道,欲其自得。

 

自得之,則資之深。

 

資之深,則取之左右逢其原。

 

夫待其自得也,非久而何?

 

昔者孔子五十而後學《易》,方今薄才下士之所謂甚遲而可怪者也。

 

故夫當今之世,無惑乎其無通道之士也。

 

古之養士者莫善於太學,而今太學之教,一日之所為必若干,取方冊之難知者而悉論之,不待其問而先告之。

 

無先後,無少長,無賢愚,其問同而其功等。

 

其上者無以優遊翱翔,以寬綽其心。

 

而其下者勉強困躓,不暇於為善。

 

故其學也必速,而守道必不篤,何者?

 

非其自得之也。

 

夫人之才,譬如草木焉,雨以動之,則其長也,可立而待。

 

有宋人焉,揠之而自以為喜,此孟子所以太息其不知學也。

 

然而寬以待之,則太學之法,將必有所大變而後可,變法者不可不預立其說也。

 

問:古者禮備而費少,今者費愈多而禮愈闕。

 

古者七世之廟分而為七,今者七世之廟合而為一。

 

古者一歲大祭天者四,五歲大祭宗廟者再,今者三歲迭用其一而略其餘。

 

古者命士以上皆有廟,今至於公卿大夫無之。

 

古者天子五載一巡守,遠者十二年一巡守,今者非郊祀校獵不出於郊。

 

以今之至簡省也,而財至於不給,則古之甚繁者,宜其無以共之。

 

然以古之甚繁,而不至於大費,則今之簡省,而至於不給者何也?

 

凡今之人皆以費,故棄先王之禮,是以禮日益壞。

 

以為今之世有周公、仲尼,其將亦畏費而止歟?

 

其將亦略備其禮而不至於大費歟?

 

然而今之所以至於大費而不可省者,或亦有故也。

 

其思所以省之而無害之說而著於篇。

 

問:茶之有榷與稅,非古也,特就其便於今者言之。

 

有以為榷便,曰:凡所以備邊養兵者,皆出於榷。

 

然江淮之間,以私茶死者,不可勝計。

 

此則仁之所不忍為也,而何便於榷?

 

以稅為便,則夫邊鄙兵革之用,將何以共之?

 

且夫稅之人,其不足以當榷之利,亦易見矣。

 

而特以不忍驅民而納之陷阱,是以去榷而為稅。

 

今欲複反其舊,冒行殺人之害而就夫區區養兵之利,則何以為仁?

 

求以生民,而國用至於困乏,則何以為智?

 

蓋將以生民而富國兼收仁智之實而並享之者,必將有說也。

 

問:君子能盡人之情,而不能盡物之變。

 

盡物之變,惟精者能之。

 

古之君子,專一而無侈心。

 

是以益治鳥獸,棄治稼穡,夔治鐘磬,羲和治曆,皆以聰明睿智之才而盡力於一物,終其身而不去。

 

至於後世,官者至以為氏。

 

故當此之時,天下之事無不異舉。

 

今者四方既平,非有勤勞難治之政,而當世之務,每每廢墜而不理。

 

蓋鐘律之不和,河之不循道,此一二事者,百有餘年而莫有能力之者,是豈非務於速進而恥以一物自盡之過歟?

 

夫古之君子,往往老於小官,終身而不厭,則上之所以使之者,誠有道也。

 

安得斯道而由之,以使斯人之複如古也?

 

問:今世法唐以為治,上自百官刑法禮儀,下至州郡兵民賦役,要之以唐為准。

 

譬如商之于夏,周之于商,事無不考焉者。

 

然天下之廣,方制萬里,夷狄不作,兵革不用,四方之貢,不絕于道路,而國用常苦於不足。

 

唐自天寶以來,府衛之兵廢,租庸之法壞,收茶鹽、榷酒酤,其法與今略等。

 

然而天下分裂,天子之地至少,征伐相繼而起,而憲、文、武、宣之世方鎮稍定,則財用未嘗有所匱乏,與今世無異。

 

至於齊、蔡、三晉各以數州之地,養數萬之兵,內以抗衡京師,外以備禦鄰敵,綽然有餘,亦不如今之將帥,仰給于大農也。

 

夫法與唐類,地多於唐,費用不若唐之多,而府庫之蓄無以大相過者,何也?

 

其必有能辨之。

 

問:方今天下患於兵多,故銷兵之說人人知之,然獨未睹夫兵少之為患也。

 

方今天下患於財少,故求財之術人人講之,然獨未睹夫多財之為累也。

 

夫銷兵之患有甚於兵多,而多財之累有甚於財少。

 

眾人知目前之利,而不為歲月之計,故儒者非之。

 

儒者操根本之論,而不救急切之害,故眾人遲之。

 

今將救目前之病,使兵多財少之患去,全歲月之計,使兵少財多之弊不見,其將何道而可?

 

問:舜受天下於堯,故郊嚳宗堯不敢廢堯之祀;

 

禹受天下於舜,而其郊宗皆其祖考。

 

夫推舜之心以及于禹,則禹必將兼祀堯、舜而後可。

 

今也不然,不獨廢堯,而且忘舜,何也?

 

夫受其成業而黜其祀,雖少恩者不為,而謂禹行之乎,其故安在?

 

問:古之言治者,必曰禮樂。

 

禮樂之於人,譬如飲食,未有一日而不相従者。

 

故士之閒居,無故不去琴瑟,行則有佩玉之音,登車則有和鸞之節,身蹈於禮而耳屬於樂,如此而後邪辟不至。

 

蓋自秦漢以來,士大夫不師古,始然其朝廷鄉黨之間,起居飲食之際,亦未嘗無禮,而樂獨盡廢。

 

士有終年未嘗聞樂而不知其非者,於是有以疑樂之可去、而以古人為非矣。

 

不然,請言樂之不立,而士之所以不如古者安在?

 

問:西漢自孝武之後崇尚儒術,至於哀、平,百餘年間,士之以儒生進用、功業志氣可紀於世者,不過三四,而武夫文皆著節當世,其業與儒者遠甚。

 

及至東漢,雖光武兵革之後,而儒者遂顯。

 

其後世道淩遲,其所以扶危持顛,皆出於學者,而他人不與。

 

夫兩漢之用儒,其實無以相過,而士之優劣相遠如此,何也?

 

問:古者建國,設官分職,以為政本。

 

近代因循雜亂,無複統紀。

 

朝廷深惟其弊,推本宗周,旁摭宇文氏,以易其制。

 

惟周官分建六職,各帥其屬,以治百事。

 

仰以奉天地鬼神,外以禦諸侯四夷,下以治士農工商,至於草木鳥獸,無不鹹在,可謂備矣。

 

宇文氏雖參考其舊,以命庶工,而典籍亡逸,不可究知。

 

其兵戎之官,多設於六卿之外。

 

今將遠法宗周,則宇文之遺法,固將在所去取。

 

然則凡官之以武事設者,當領於六官耶?

 

其亦將特設而後可也?

 

問:《周官》三百六十,所以治王之畿內也,其畿外諸侯,國自有官,大國三卿,次國二卿,小國一卿,亦皆有屬,以治其事。

 

是以六官之屬,足以治畿內而止矣。

 

今四方郡縣,自一介之吏,皆命於朝廷。

 

則六官之外,當得羨吏以典其職,以階易官,蓋出於此。

 

然而設階之法,始於散官。

 

而散官之興,近自魏晉,因魏晉之遺俗,以間三代之舊典,竊以為未盡也。

 

其將何修而後可以複三代之故也哉?

 

問:古者取士於鄉而養之於學,觀其德行道藝而進之以官,故其得人也全。

 

今也雖鄉取而學養之,然其試之也獨取其藝,而德行之舉不復並立。

 

凡今之士,雖有內懷德義,而無藝以自將,則不免廢於有司,故其得人也偏。

 

今將略其藝文而取其行義,凡科舉之法,所以杜請謁而絕情故者,一切盡廢,則奔競朋黨之風必扇於下。

 

豈古之學校遂不可複耶?

 

其具論之於篇。

 

問:古者兵出於民,而兵戰以車,車馬介胄皆民力也。

 

民之于兵可謂勞矣。

 

三時務農,一時講武,鋤櫌錢鎛之人而驅之以干戈之事,民之於兵可謂疏矣。

 

然而古者以甚勞之民,用至疏之兵,而民以為安,四夷賓服,其故何也?

 

近世兵民既分,凡兵之器用皆給於官,旦暮教戰,不擇四時,民可謂逸而兵可謂習矣。

 

然其所以安萬民而威四夷者,亦何以遠過於古?

 

若夫正兵既練而又兼連伍保之兵,民兵既設而不試以征伐之事,此又今世之新意,其所以勤兵裕民者,可謂至矣。

 

至於異同得失之辨,其詳著於篇。

 

問:古者為貨泉以權物之輕重。

 

今所在鑄錢,數日益多,制日益小,可謂錢輕矣。

 

然而金帛米粟,賈日益賤,而錢之行於市者日益少,有錢重之弊。

 

夫當重者反輕,而當輕者反重,其說安在?

 

將救其失,其術何以?

 

問:孔子與老子同時,孔子以禮樂教人,而老子以清淨無為為宗。

 

孔子蓋嘗問禮於老子,未可一言非之者。

 

夫孔、老豈同道者哉?

 

後世孟軻、韓愈,皆學於孔子,然孟子之于楊朱、墨翟,韓子之於浮屠氏,皆訟言攻之,嫉之如仇讎。

 

夫韓、孟之賢不過於孔子,而楊朱、浮屠之害無異於老子。

 

或釋而不問,或排而不置,其說安在?

 

問:漢武帝攘卻四夷,拓地千里,後世賴以為強。

 

唐太宗誅滅胡虜,兵不折北,民不告病,用兵之利,前世無與為比。

 

然而武帝之治安不若文、景之多,而太宗之功無補中國之治亂。

 

是以儒者終莫之善也。

 

夫儒者之說勝,則帝王之武功沒世而無聞,不世之功成,則中國先受其害,二者不可合。

 

然高宗之伐鬼方,文王之征玁狁,聖人有所不免,則武帝、太宗之功業,其終不善於儒者何也?

 

問:河之為害遠矣。

 

自漢已來,東決則盡太山之麓,西決則盡西山之趾。

 

凡二山之間數千里之地,丘陵險阻,河皆堙而平之,存者無幾矣。

 

蓋禹之治水也,以為河所従來者高,水湍悍難以行平地,數為敗,乃廝二渠以引其河。

 

自二渠之廢,而河乃恣行,不可備禦。

 

夫河決不東則西,預以二渠待之,則雖決而有以受之,乃不為害,此乃聖人之遺跡也。

 

今將訪而複之,以待河之暴。

 

其可否,何說?

 

問:韓非明老子而以刑名遊說諸侯,李斯師孫卿,而以詐力事秦,至於焚詩書,殺儒士,其終皆陷於大戮。

 

原其所學,皆本于聖人,而其所施設,則鄉黨之士所不忍為。

 

夫豈其學有以致之歟?

 

蓋老子、孫卿其教之善,雖弊不至於敗亂天下。

 

然則二子之學,其所以失之而至此者,何也?

 

學之不詳,毫釐之差,或致千里。

 

學士大夫可不辨之乎?

 

問:堯舜之德盛矣,然孔子稱周監於二代,鬱鬱乎文哉,何者?

 

事相近,事相若,而人情未遠也。

 

儒者常稱二帝三代,雖其道德之隆重,世世師之,至於禮樂刑政,將以施之今世,亦已難矣。

 

今自五代以上,其文物政事之備,未有若隋唐之善者。

 

自祖宗以來,采前世之舊,而施之于時,亦未有若隋唐之多者也。

 

然其或因或革,而當否存焉。

 

蓋亦有時異事異,久遠而不可複者歟?

 

其亦有因習俗而重改作,可複而未暇者歟?

 

其相與講習而著其宜焉。

 

問:古者有罪,不免于刑,失誤有贖,親賢有議,眚災有赦,未聞有赦天下者也。

 

自漢以來,赦始及天下,而言政者病之。

 

蓋成周之隆,成康之際,刑措不用。

 

而漢孝文、唐太宗之盛,天下斷獄,歲不過數十。

 

當此之時,雖有赦何所施之?

 

後世法令滋章,而奸宄不禁,刑之不能止,而赦之不能救,數赦則民玩於法,而不赦則上所不忍,其將何施而可?

 

問:三代以田養民,而取之以什一,其民盡力於耕,則足以自養。

 

上之人以時平其政令,而民受其賜既已厚矣。

 

自戰國之禍,田制既壞,賦法隨弊,天下之民,仰困於租稅,而俯困於兼併,其害不可言矣。

 

是以漢自文、景以來,賜民田租,孝弟力田,鰥寡孤獨金帛布絮之奉,歲時不絕。

 

考之于古,則所謂惠而不知為政者也。

 

然自漢氏絕而復興,其民思之不忘,其恩澤之結於民,豈不至哉!

 

惟三代仁政,其紀綱法度,既不可遽複,而漢室賜予之惠,府庫之積,力有所不逮。

 

然則將以厚民,其術安在?

 

問:三代聖人以禮樂治天下,動容貌,出詞氣,逡巡廟堂之上,而諸侯承德,四夷向風,何其盛哉!

 

至其後世稍衰,桓、文迭興而維持之,要之以盟會,齊之以征伐,既已卑矣。

 

然春秋之後,吳越放恣,繼之以田常、三晉之亂,天下遂為戰國。

 

君臣之間非詐不言,非力不用,相與為盜蹠之行猶恐不勝。

 

雖桓、文之事且不行矣,而況于文、武、成、康之舊歟?

 

及秦並天下,風俗日惡,不可複改。

 

雖漢唐之隆,格之以商周之盛,蓋已愧矣。

 

夫三代之間,其民更桀、紂之禍,與戰國何異?

 

然聖人一出,禮義復興,天下和洽,不若後世寂寥無聞,獨何故歟?

 

豈帝王之道古今一變,遂不可複反乎?

 

不然,何漢唐之陋如此?

 

問:秦滅經籍,漢興,《易》、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春秋》複存,而《樂》遂喪。

 

然自孔子弟子散亡,天下學者,爭立異說,各尊所聞以相攻,而聖人之道日以湮沒。

 

頃者朝廷患之,掃除傳疏而著以新說,天下庶幾由此以識聖人之遺意。

 

然《易》、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,皆立學官,《春秋》雖不用,而其書亦不廢。

 

惟大《樂》淪棄,漫滅無文,無所考信。

 

嗚呼!

 

士生於今,去聖久遠,師法不傳。

 

幸明天子,慨然深湣遺墜而興之,而六經不備,豈不闕甚矣哉!

 

意者,求之它書,推其端而究其末,引而伸之,猶可得而觀也。

 

請誦其所取焉。

 

問:漢收河南地,兵不再駕。

 

唐複河隴,未嘗用兵。

 

今朝廷兵甲之精,卒伍之練,蓋近世所未有也。

 

是以收洮泯,略蘭會,大功既遂,四夷震疊。

 

有志之士,蓋已心馳于燕薊之北矣。

 

夫能稼而能穡,所以為良農也。

 

能獲而能烹,所以為善獵也。

 

故夫拓國而安邊,漢唐之間,必有良策焉,其試言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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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7:20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 策問三十四首


【私試武學策問二首】

 

問:古之善戰者,必以兩擊一,既為之正,又為之奇。

 

故我之受敵者一,而敵之受敵者二。

 

我一而敵二,則我佚而敵勞,以佚擊勞,故曰:三軍之眾,可以使之必受敵而無敗。

 

自唐季以來,古之陣法遺散而不講。

 

今世用兵之將,置陣而不知奇正。

 

夫置陣而不知奇正,猶作樂而不用五聲,飪食而不用五味,宮竭而商不繼,甘窮而酸不輔,一變而盡矣,不可複用也。

 

今將推古法,求奇正之意而施之行陣,其亦可得歟?

 

兵法曰:先出合戰為正,後出為奇。

 

又曰:奇亦為正之正,而正亦為奇之奇。

 

所謂奇正者,將合為一陣歟?

 

將離為二陣歟?

 

學者所宜辨之。

 

問:古稱淮陰侯善用兵,然觀其所以勝者,亦若有天幸焉。

 

淮陰之攻趙也,廣武君請以輕兵絕其饟道而堅壁以老其師。

 

其攻齊也,人或說龍且以相持不戰而陰招齊之亡城。

 

此二計者,淮陰實難之,幸其計之不用,是以能克。

 

然而使此計誠行,淮陰豈坐受縛者耶?

 

其必有以待之,請言其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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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37#
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39:21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一 書一首


【上皇帝書】

 

熙寧二年三月日,具位臣蘇轍謹冒萬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:臣官至疏賤,朝廷之事非所得言。

 

然竊自惟,雖其勢不當進言,至於報國之義,猶有可得言者。

 

昔仁宗親策直言之士,臣以不識忌諱得罪於有司,仁宗哀其狂愚,力排群議,使臣得不遂棄於世。

 

臣之感激,思有以報,為日久矣。

 

今者,陛下以聖德臨禦天下,將大有為以濟斯世,而臣材力駑下,無以自效,竊聽之道路,得其一二,思致之左右。

 

苟懲創前事,不復以聞,則其思報之誠,沒世而不能自達,是以輒發其狂言而不知止。

 

臣聞善為國者,必有先後之次,自其所當先者為之,則其後必舉。

 

自其所當後者為之,則先後並廢。

 

《書》曰:欲登高,必自下。

 

欲陟遐,必自邇。

 

世未有不自下而能高,不自近而能遠者。

 

然世之人常鄙其下而厭其近,務先従事于高遠,不知其不可得也。

 

《詩》曰:無田甫田,維莠驕驕。

 

無思遠人,勞心忉忉。

 

以為田甫田而力不給,則田茀而不治,不若不田也。

 

思遠人而德不足,則心勞而無獲,不若不思也。

 

欲田甫田,則必自其小者始。

 

小者之有餘,而甫田可啟矣。

 

欲來遠人,則必自其近者始,近者之既服,而遠人自至矣。

 

苟由其道,其勢可以自得。

 

苟不由其道,雖強求而不獲也。

 

臣愚不肖,蓋嘗試妄論今世先後之宜,而竊觀陛下設施之萬一。

 

以為所當先者,失在於不為。

 

而所當後者,失在於太早。

 

然臣非敢以信然也,特其所見有近於是者,是以因其近似而為陛下深言之。

 

伏惟陛下即位以來,躬親庶政,聰明睿智,博達宏辯,文足以經治,武足以制斷,重之以勤勞,加之以恭儉,凡古之帝王,曠世而不能有一焉者,陛下一旦兼而有之矣。

 

夫以天縱之姿,濟之以求治之心,施之於事,宜無為而不成,無欲而不遂。

 

今也為國歷年於茲,則治不加進,天下之弊日益於前世。

 

天下之人未知所以適治之路,災變橫生,川原震裂,江河湧沸,人民流離,災火繼作,曆月移時,而其變不止。

 

此臣所以日夜思念而不曉,疑其先後之次,有所未得者也。

 

夫今世之患,莫急於無財而已。

 

財者為國之命,而萬事之本。

 

國之所以存亡,事之所以成敗,常必由之。

 

昔趙充國論備邊之計,以為湟中谷斛八錢。

 

余三百萬斛,羌人不敢動矣。

 

諸葛亮用兵如神,而以糧道不繼,屢出無功。

 

由是觀之,苟無其財,雖有聖賢,不能自致于跬步。

 

苟有其財,雖庸人可以一日而千里。

 

陛下頃以西夏不臣,赫然發憤,建用兵之策,招來橫山之民,將奪其險阻,破壞其國而後已。

 

方是之時,夏人殘虐失眾,橫山之民厭苦思漢,而又乘其薦饑,苟加之以兵,此非計之失者也。

 

然而沿邊無數月之糧,關中無終歲之儲,而所興之役,有莫大之費。

 

陛下方且泰然,不以為憂,以為萬舉而有萬全之功。

 

既而邊臣失律,先事輕發,亦既入踐其國,系虜其民矣。

 

然而陛下得其地而不敢收,獲其人而不敢臣,雖有成功,而不敢繼也,其終卒致於廢黜謀臣而講和好。

 

夫陛下謀之于期年之前而罷之於既發之後,豈以為是失當而悔之哉!

 

誠無財以善其後爾。

 

且夫財之不足,是為國之先務也。

 

至於鞭笞四夷,臣服異類,是極治之餘功,而太平之粉飾也。

 

然今且先之,此臣所以知其先後之次有所未得者也。

 

今者陛下懲前事之失,出秘府之財,徙內郡之租賦,督轉漕之吏使,備沿邊三歲之畜。

 

臣以此疑陛下之有意乎財矣,然猶以為未也,何者?

 

秘府之財,不可多取,而內郡之民,不可重困。

 

可以紓目前之患,而未可以為長久之計。

 

此臣所以求效其區區而不能自己也。

 

蓋善為國者不然,知財之最急而萬物賴焉。

 

故常使財勝其事而事不勝財,然後財不可盡而事無不濟。

 

財者車馬也,事者其所載物也。

 

載物者常使馬輕其車,車輕其物,馬有餘力,車有餘量,然後可以涉塗泥而車不僨,登阪險而馬不躓。

 

今也四方之財,莫不盡取,民力屈矣,而上用不足,平居惴惴,僅能以自完,而事變之生,複不可料。

 

譬如敝車羸馬,而引丘山之載,幸而無虞,猶恐不能勝,不幸而有陰雨之變,陵穀之險,其患必有不可知者。

 

故臣深思極慮,以為方今之計,莫如豐財。

 

然臣所謂豐財者,非求財而益之也,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矣。

 

夫使事之害財者未去,雖求財而益之,財愈不足。

 

使事之害財者盡去,雖不求豐財,然而求財之不豐,亦不得也。

 

故臣謹為陛下言事之害財者三:一曰冗吏,二曰冗兵,三曰冗費。

 

冗吏之說曰:請原古之所以置吏之意,有是民也,而後有是官,有是官也,而後有是吏,量民而置官,量官而求吏,其本凡以為民而已,是以古者即其官以取人,郡縣之職缺而取之於民,府寺之屬缺而取之於郡縣,出以為守令,久以為卿相,出入相受,中外相貫,一人去之,一人補之,其勢不容有冗食之吏。

 

近世以來,取人不由其官,士之來者無窮,而官有限極。

 

於是兼守判知之法生,而官法始壞,浸淫分散,不復其舊。

 

是以吏多於上,而士多於下,上下相窒。

 

譬如決水於不流之澤,前者未盡,來者已至填咽充滿,一陷於其中而不能出。

 

故布衣之士多方以求官,已仕之吏多方以求進,下慕其上,後慕其前,不愧詐偽,不恥爭奮,禮義消亡,風俗敗壞,勢之窮極,遂至於此。

 

于人情紓則樂易,樂易則有所不為;

 

窘則懣亂,懣亂則無所不至。

 

今使眾人相與皆出於隘,足履相躡,肩肘相逮,傍徨而不得進,又將禁其奔走而爭先者。

 

苟將禁之,則莫如止來者而辟其隘。

 

今也驅市人而納之,不勝其多也,設險于中塗而艱難之,是以法愈設,而爭愈甚。

 

惟陛下以時救之,下哀痛之書,明告天下,以吏多之故,與之更立三法。

 

其一,使進士諸科增年而後舉,其額不增,累舉多者無推恩。

 

其說曰:凡今之所以至於不可勝數者,以其取之之多也。

 

古之人其擇吏也甚精,人知吏之不可以妄求,故不敢輕為士,為士者皆其修潔之人也。

 

今世之取人,誦文書,習程課,未有不可為吏者也。

 

其求之不難而得之甚樂,是以群起而趨之。

 

凡今農工商賈之家,未有不舍其舊而為士者也。

 

為士者日多,然而天下益以不治。

 

舉今世所謂居家不事生產,仰不養父母,俯不恤妻子,浮游四方,侵擾州縣,造作誹謗者,農工商賈不與也。

 

祖宗之世,士之多少,其比於今不能一二也。

 

然其削平僭亂,創制立法,功業卓然見於後世,今世之士,不敢望其萬一也。

 

士之多不及於今世,而功則過之,無足怪者,取之至少,則人不敢輕為士。

 

其所取者,皆州郡之選人也。

 

故為是法,使人知上意之所向,十年之後,無實之士將不黜而自滅。

 

且夫設科以待天下之士,蓋將使其才者得之,不才者不可得也,吾則取之而彼則不能得,猶曰雖不能得而累舉多者,必取無棄,則是以官徇人也。

 

且累舉之士,類非少年矣,耳目昏塞,筋力疲倦,而後得之,數日而計之,知其不能有所及也,則其為政無所賴矣。

 

今有人畜牛羊而求牧,既取其壯者,又取其老者。

 

取其壯者曰:吾取其力也。

 

取其老者曰:吾憐其老也。

 

如憐其老而已,則曷為以累牛羊哉!

 

苟誠以為有遺才焉,則今所謂遺逸之書,有以收之矣。

 

其二,使官至於任子者,任其子之為後者,世世祿仕於朝,襲簪綬而守祭祀,可以無憾矣。

 

然而為是法也,則必始於二府。

 

法行于賤而屈於貴,天下將不服。

 

天下不服,而求法之行,不可得也。

 

蓋矯失以救患者,必有所過而後濟。

 

臣非不知二府之不可以齒庶官也。

 

其三,使百司各損其職掌,而多其出職之歲月。

 

其說曰:百司,臣不得而盡詳也,請言其尤甚者,莫如三司。

 

三司之吏,世以為多而不可損,何也?

 

國計重而簿書眾也。

 

臣以為不然。

 

主大計者,必執簡以禦繁,以簡自處,而以繁寄人。

 

以簡自處,則心不可亂;

 

心不可亂,則利至而必知,害至而必察。

 

以繁寄人,則事有所分;

 

事有所分,則毫末不遺,而情偽必見。

 

今則不然,舉四海之大,而一毫之用必會于三司,故三司者案牘之委也。

 

案牘既積,則吏不得不多。

 

案牘積而吏多,則欺之者眾,雖有大利害,不能察也。

 

夫天下之財,下自郡縣而至於轉運,轉相鉤較,足以為不失矣。

 

然世常以轉運使為不可獨信,故必至於三司而後已。

 

夫苟轉運使之不可獨信而必三司之可任,則三司未有不責成於吏者,豈三司之吏則重於轉運使歟?

 

故臣以為天下之財,其詳可分於轉運使,而使三司歲攬其綱目,既使之得優遊以治財貨之源,又可頗損其吏,以絕亂法之弊。

 

苟三司猶可損也,而百司可見矣。

 

然而此三法者,皆世之所謂拂世戾俗,召怨而速謗者也。

 

今且將行之,臣非敢犯眾人之怒而行此危事也,以為有可行之道焉。

 

何者?

 

自台省六品、諸司五品,一郊而任一人,自兩制以上,一歲而任一人,此祖宗百年之法,相承而不變者也,而仁宗之世則損之;

 

三載而考績無罪者遷其官,自唐以來,亦未始有變者也,而英宗之世則增之。

 

此二者,夫豈便於世俗哉,然而莫敢怨者,以為吏多而欲損者,天下之公義,其不欲者,天下之私計也。

 

以私計而怨公義,其為怨也不直矣。

 

是以善為國者,循理而不恤怨。

 

非不恤怨,知其無能為也。

 

且今此三法者,固未嘗行也,然而天下亦不免于怨,何者?

 

士之出身為吏者,損其生業,棄其田裏,以盡力于王事,而今也以吏多之故,積勞者久而不得遷,去官者久而不得調,又多為條約以沮格之,滅罷其舉官,破壞其考第,使之窮窘無聊,求進而不遂,此其為怨豈滅,於布衣之士哉!

 

均之二怨皆將不免,然使新進之士日益多,國力匱竭而不能支,十年之後,其患必有不可勝言者。

 

故臣願陛下親斷而力行之。

 

苟日增之吏漸於衰少,則臣又將有以治其舊吏,使諸道職司,每歲終任其所部郡守監郡,各任其屬,曰:自今以前,未有以私罪至某,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,二者皆自上,鈞其輕重而裁之,已而以他事發,則與之同罪,雖去官與赦不降也。

 

夫以私罪至某,贓罪正入已至若干,其為惡也著矣,而上不察,則上之不明亦可知矣,故雖與之同罪而不過。

 

今世之法,任人者任其終身,苟其有罪,終身鈞坐之。

 

夫任人之終身,任其未然之不可知者也,任人之歲終而無過,任其已然之可知者也。

 

臣請得以較之:任其未然之不可知,雖聖人有所不能。

 

任其已然之可知,雖眾人能之。

 

今也任之以聖人之所不能既不敢辭矣,而況任之以眾人之所能,顧不可哉!

 

且按察之吏,則亦不患其不知也,患其知而未必皆按,曰:是無損於我,而徒以為怨雲爾。

 

今使其罪及之,其勢將無所不問。

 

陛下誠能擇奉公疾惡之臣而使行之,陛下厲精而察之,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,則其以私罪至某,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,非複過誤,適陷於深文者也。

 

苟遂放歸,終身不齒,使奸吏有所懲,則冗吏之弊可去矣。

 

冗兵之說曰:臣聞國朝創業之初,四方割據,中國地狹,兵革至少。

 

其後蕩滅諸國,拓地既廣,兵亦隨眾。

 

雍熙之間,天下之兵僅三十萬。

 

方此之時,屯戍征討,百役並作,而兵力不屈,未嘗有兵少之患也。

 

自咸平、景德以來,契丹內侵,繼遷叛逆,每有警急,將帥不問得失,輒請益兵。

 

於是召募日增,而兵額之多,遂倍前世。

 

其後寶元、慶曆之間,元昊竊發,複使諸道點民為兵,而沿邊所屯至七八十萬,自是天下遂以百萬為額。

 

雖複近歲無事,而關中之兵,至於二十八萬。

 

舉雍熙天下之眾,適以備方今關中一隅之用,兵多之甚,於此見矣。

 

然臣聞方今宿遷之兵,分隸堡障,戰後統于將帥者其實無幾。

 

每一見賊,賊兵常多,我兵常少,眾寡不敵,每戰輒敗。

 

往者將帥失利,未有不以此自解者也。

 

夫祖宗之兵至少,而常若有餘,今世之兵至多,而常患於不足。

 

此二者不可不察也。

 

兵法有之曰:興師十萬,出征千里。

 

百姓之費,公家之奉,日費千金,內外騷動,怠于道路者,七十萬家。

 

而愛爵祿百金,不能知敵之情者,不仁之至也。

 

故三軍之事,莫親於間,賞莫重於間。

 

間者,三軍之司命也。

 

臣竊惟祖宗用兵,至於以少為多,而今世用兵至於以多為少,得失之原,皆出於此。

 

何以言之?

 

臣聞太祖用李漢超、馬仁瑀、韓令坤、賀惟忠、何繼筠等五人使備契丹,用郭進、武守琪、李謙溥、李繼勳等四人使備河東,用趙贊、姚內斌、董遵誨、王彥升、馮繼業等五人使備西羌,皆厚之以關市之征,饒之以金帛之賜,其家屬之在京師者,仰給于縣官,貿易之在道路者,不問其商稅。

 

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餘,其視棄財如棄糞土,賙人之急如恐不及。

 

是以死力之士,貪其金錢,捐軀命,冒患難,深入敵國,刺其陰計而效之。

 

至於飲食動靜無不畢見,每有入寇輒先知之。

 

故其所備者寡而兵力不分,敵之至者舉皆無得而有喪。

 

是以當此之時,備邊之兵多者不過萬人,少者五六千人。

 

以天下之大,而三十萬兵足為之用。

 

今則不然,一錢以上,皆籍于三司,有敢擅用,謂之自盜。

 

而所謂公使錢,多者不過數千緡。

 

百須在焉,而監司又伺其出入而繩之以法。

 

至於用間,則曰官給茶彩。

 

夫百餅之茶,數束之彩,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。

 

是以今之為間者,皆不足恃,聽傳聞之言,采疑似之事,其行不過於出境,而所問不過於熟戶,苟有藉口以欺其將帥則止矣,非有能知敵之至情者也。

 

敵之至情,既不可得而知,故常多屯兵以備不意之患,以百萬之眾而常患於不足,由此故也。

 

陛下何不權其輕重而計其利害,夫關市之征比於茶彩則多,而三十萬人之奉,比于百萬則約。

 

眾人知目前之害,而不知歲月之病。

 

平居不忍棄關市之征以與人,至於百萬則恬而不知怪。

 

昔太祖起于布衣,百戰以定天下,軍旅之事其思之也詳,其計之也熟矣。

 

故臣願陛下複修其成法,擇任將帥,而厚之以財,使多養間諜之士,以為耳目。

 

耳目既明,雖有強敵而不敢輒近,則雖雍熙之兵,可以足用於今世。

 

陛下誠重難之,臣請陳其可滅之實。

 

何者?

 

今世之強兵,莫如沿邊之土人。

 

而今世之惰兵,莫如內郡之禁旅。

 

其名愈高,其廩愈厚。

 

其廩愈厚,其材愈薄。

 

往者,西邊用兵,禁軍不堪其役,死者不可勝計。

 

羌人每出,聞多禁軍,輒舉手相賀;

 

聞多土兵,輒相戒不敢輕犯。

 

以實較之,土兵一人,其材力足以當禁軍三人。

 

禁軍一人,其廩給足以贍土兵三人。

 

使禁軍萬人在邊,其用不能當三千人,而常耗三萬人之畜。

 

邊郡之儲比於內郡,其價不啻數倍。

 

以此權之,則土兵可益,而禁軍可捐,雖三尺童子知其無疑也。

 

陛下誠聽臣之謀,臣請使禁軍之在內郡者,勿複以戍邊。

 

因其老死與亡,而勿複補,使足以為內郡之備而止。

 

去之以漸,而行之以十年,而冗兵之弊可去矣。

 

冗費之說曰:世之冗費,不可勝計也。

 

請言其大與臣之所知者,而陛下以類推之。

 

臣聞事有所必至,恩有所必窮。

 

事至而後謀,則害於事。

 

恩窮而後遷,則傷於恩。

 

昔者太祖、太宗,敦睦九族,以先天下。

 

方此之時,宗室之眾無幾也,是以合族于京師,久而不別。

 

世曆五聖,而太平百年矣,宗室之盛未有過於此時者也。

 

祿廩之費多於百官,而子孫之眾宮室不能受。

 

無親疏之差,無貴賤之等,自生齒以上皆養于縣官,長而爵之,嫁娶喪葬無不仰給於上,日引月長,未有知其所止者。

 

此亦事之所必至,而恩之所必窮者也。

 

然而未聞所以謀而遷之。

 

古者天子七廟,三昭三穆,與太祖而七。

 

以人子之愛其親,推而上之,至於其祖,由祖而上,至於百世,宜無所不愛。

 

無所不愛,則宜無所不廟。

 

苟推其無窮之心,則百世之祖,皆廟而後為稱也。

 

聖人知其不可,故為之制,七世之外,非有功德則迭毀,春秋之祭不與。

 

莫貴于天子,莫尊于天子之祖,而廟不加于七,何者?

 

恩之所不能及也。

 

何獨至於宗室而不然。

 

臣聞三代之間,公族有以親未絕而列于庶人者,兩漢之法,帝之子為王,王之庶子猶有為侯者,自侯以降,則庶子無複爵土。

 

蓋有去而為民者,有自為民而複仕於朝者,至唐亦然。

 

故臣以為,凡今宗室,宜以親疏貴賤為差,以次出之,使得従仕比於異姓,擇其可用而試之以漸。

 

凡其祿秩之數、遷敘之等、黜陟之制、任子之令與異姓均。

 

臨之以按察,持之以寮吏,威之以刑禁,以時察之,使其不才者不至於害民,其賢者有以自效。

 

而其不任為吏者則出之於近郡,官為廬舍而廩給之,使得占田治生,與士庶比。

 

今聚而養之,厚之以不訾之祿,尊之以莫貴之爵,使其賢者老死鬱鬱而無所施,不賢者居處隘陋,戚而無以為樂,甚非計之得也。

 

昔唐武德之初,封従昆弟子,自勝衣以上皆爵郡王。

 

太宗即位,疑其不便,以問大臣,封德彝曰:爵命崇則力役多,以天下為私奉,非至公之法也。

 

於是疏屬王者降為公。

 

夫自王而為公,非人情之所樂也,而猶且行之。

 

今使之爵祿如故而獲治民,雖有內外之異,宜無有怨者。

 

然臣觀朝廷之議,未嘗敢有及此,何者?

 

以宗室之親,而布之于四方,懼其啟奸人之心、而生意外之變也。

 

臣竊以為不然,古之帝王,好疑而多防,雖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,幽囚禁錮,齒於匹夫者,莫如秦、魏。

 

然秦、魏皆數世而亡。

 

其所以亡者,劉氏、項氏與司馬氏,而非其宗室也。

 

故為國者,苟失其道,雖胡越之人皆得謀之。

 

苟無其釁,雖宗室誰敢覬者?

 

惟陛下蕩然與之無疑,使得以次居外,如漢、唐之故。

 

此亦去冗費之一端也。

 

臣聞漢、唐以來,重兵分于四方,雖有末大之憂,而饋運之勞不至於太甚。

 

祖宗受命,懲其大患而略其細,故斂重兵而聚之京師。

 

根本既強,天下承受而服。

 

然而轉漕之費遂倍于古。

 

凡今東南之米,每歲溯汴而上,以石計者,至五六百萬。

 

山林之木盡於舟楫,州郡之卒敝于道路,月廩歲給之奉不可勝計。

 

往返數千里,饑寒困迫,每每侵盜,雜以他物,米之至京師者率非完物矣。

 

由此觀之,今世之法,直以其力致之而不計其患,非法之良者也。

 

臣願更為之法,舉今每歲所運之數而四分之。

 

其二即用舊法,官出船與兵而漕之,凡皆如舊。

 

其一募六道之富人,使以其船及人漕之,而所過免其商稅,能以若干至京師,而無所欺盜敗失者,以今三司軍大將之賞與之。

 

方今濱江之民以其船為官運者,不求官直,蓋取官之所入,而不復較者得其贏以自潤,而富民之欲仕者,往往求為軍大將,以此推之,宜有應募者。

 

其一官自置場,而買之京師,京師之兵,當得米而不願者,計其直以錢償之。

 

夫物有常數,取之于南,則不足於北,舍之於東,則有餘於西,此數之必然而不可逃者也。

 

今官欲買之,其始不免於貴。

 

貴甚,則東南之民傾而赴之,赴之者眾,則將反於賤。

 

致賤必以貴,致貴必以賤,此亦必然之數也。

 

故臣願為此二者與舊法皆立,試其利害而較其可否,必將有可用者,然後舉而従之。

 

此又去冗費之一端也。

 

臣聞富國有道,無所不恤者,富之端也。

 

不足恤者,貧之源也。

 

従其可恤而收之,無所不收,則其所存者廣矣。

 

従其無足恤而棄之,無所不棄,則其所亡者多矣。

 

然而世人之議者則不然,以為天下之富,而顧區區之用,此有司之職,而非帝王之事也。

 

此說之行於天下,數百年於茲矣,故天下之費,其可已者常多於舊。

 

臣不敢遠引前世,請言近歲之事。

 

自嘉祐以來,聖人迭興,而天下之吏,京秩以上,再遷其官,天下郡守職司,再補其親戚。

 

自治平京師之大水,與去歲河朔之大震,百役並作,國有至急之費,而郊祀之賞不廢於百官。

 

自橫山用兵,供億之未定,與京西流民勞徠之未息,官私之困,日不暇給,而宗室之喪不俟歲月而葬。

 

臣以此觀之,知朝廷有無足恤之義。

 

臣誠知事之既往無可為者,然苟自今従其可恤而收之,則無益之費猶可漸減。

 

此又去冗費之一端也。

 

臣不勝拳拳私憂過計,為是三冗之說以獻。

 

伏惟陛下思深謀遠,聽斷詳盡,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矚,臣之所陳,何足言者。

 

然臣愚以為,苟三冗未去,要之十年之後,天下將益衰耗,難以複治。

 

陛下何不講求其原而定其方略,擇任賢俊而授之以成法,使皆久於其官而後責其成績。

 

方今天下之官,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久之心,侍従之臣逾年而不得代,則皇皇而不樂。

 

今雖不能使之盡久,然至於諸道之職司,三司之官吏,沿邊之將佐,此皆與天子共成事者也。

 

天下之事,將責成之而不久其任,開其源者不見其流,發其謀者不見其成功,此事之所以不得成也。

 

陛下誠擇人而用之,使與二府皆久於其官。

 

人知不得苟免而思長久之計,君臣同心,上下協力,磨之以歲月,如此而三冗之弊乃可去也。

 

然而為此猶有所患,何者?

 

今世之士大夫,好同而惡異,疾成而喜敗,事苟不出於己,小有齟齬不合,則群起而噪之。

 

借如今使按察之官,任其屬吏,歲終而無過,此其勢必將無所不按,得罪者必將多於其舊。

 

然則天下之口,紛然非之矣。

 

不幸而有一不當,眾將群指以罪,法一不當,不能動,不幸而至於再三,雖上之人亦將不免於惑。

 

眾人非之於下,而朝廷疑之於上,攻之者眾,而持之者不堅,則法従此敗矣。

 

蓋世有耕田而以其耜殺人者,或者因以耕田為可廢。

 

夫殺人之可誅與耕田之不可廢,此二事也。

 

安得以彼而害此哉!

 

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實者,罪之可也,而法之是非,則不在此。

 

苟陛下誠以為可行,必先能破天下之浮議,使良法不廢于中道。

 

如此而後,三冗之弊可去也。

 

三冗既去,天下之財得以日生而無害,百姓充足,府庫盈溢,陛下所為而無不成,所欲而無不如意。

 

舉天下之従,惟所用之,以攻則取,以守則固,雖有西戎北狄不臣之國,宥之則為漢文帝,不宥則為唐太宗,伸縮進退,無不在我。

 

今陛下不事其本,而先舉其末,此臣所以大惑也。

 

臣不勝憤懣,越次言事,雷霆之譴,無所逃避。

 

臣轍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書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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欒城集卷二十二 書十首


【上樞密韓太尉書】

 

太尉執事:轍生好為文,思之至深,以為文者,氣之所形,然文不可以學而能,氣可以養而致。

 

孟子曰:我善養吾浩然之氣。

 

今觀其文章,寬厚宏博,充乎天地之間,稱其氣之小大。

 

太史公行天下,周覽四海名山大川,與燕、趙間豪俊交遊,故其文疏蕩,頗有奇氣。

 

此二子者,豈嘗執筆學為如此之文哉?

 

其氣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,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,而不自知也。

 

轍生十有九年矣,其居家所與遊者,不過其鄰里鄉黨之人,所見不過數百里之間,無高山大野可登覽以自廣,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,然皆古人之陳跡,不足以激發其志氣。

 

恐遂汩沒,故決然舍去,求天下奇聞壯觀,以知天地之廣大。

 

過秦、漢之故都,恣觀終南、嵩、華之高,北顧黃河之奔流,慨然想見古之豪傑。

 

至京師,仰觀天子宮闕之壯與倉廩、府庫、城池、苑囿之富且大也,而後知天下之巨麗。

 

見翰林歐陽公,聽其議論之宏辯,觀其容貌之秀偉,與其門人賢士大夫游,而後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。

 

太尉以才略冠天下,天下之所恃以無憂,四夷之所憚以不敢發,入則周公、召公,出則方叔、召虎。

 

而轍也,未之見焉。

 

且夫人之學也,不志其大,雖多而何為?

 

轍之來也,於山見終南、嵩、華之高,于水見黃河之大且深,于人見歐陽公,而猶以為未見太尉也。

 

故願得觀賢人之光耀,聞一言以自壯,然後可以盡天下之大觀而無憾者矣。

 

轍年少,未能通習吏事。

 

向之來,非有取於鬥升之祿,偶然得之,非其所樂。

 

然幸得賜歸待選,使得優遊數年之間,將歸益治其文,且學為政。

 

太尉苟以為可教而辱教之,又幸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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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3-1-31 21:42:55 | 只看該作者

欒城集卷二十二 書十首


【上昭文富丞相書】

 

轍西蜀之人,行年二十有一,幸得天子一命之爵,饑寒窮困之憂不至於心,其身又無力役勞苦之患,其所任職不過簿書米鹽之間,而且未獲従事以得自盡。

 

方其閒居,不勝思慮之多,不忍自棄,以為天子寬惠與天下無所忌諱,而轍不于其強壯閒暇之時早有所發明以自致其志,而複何事?

 

恭惟天子設制策之科,將以等天下豪俊魁礨之人。

 

是以轍不自量,而自與於此。

 

蓋天下之事,上自三王以來以至於今世,其所論述亦已略備矣,而猶有所不釋於心。

 

夫古之帝王,豈必多才而自為之,為之有要,而居之有道。

 

是故以漢高皇帝之恢廓慢易,而足以吞項氏之強;

 

漢文皇帝之寬厚長者,而足以服天下之奸詐。

 

何者?

 

任人而人為之用也,是以不勞而功成。

 

至於武帝,材力有餘,聰明睿智過於高、文,然而施之天下,時有所折而不遂。

 

何者?

 

不委之人而自為用也。

 

由此觀之,則夫天子之責亦在任人而已。

 

竊惟當今天下之人,其所謂有才而可大用者,非明公而誰?

 

推之公卿之間而最為有功;

 

列之士民之上而最為有德;

 

播之夷狄之域而最為有勇。

 

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誰?

 

而明公實為宰相,則夫吾君之所以為君之事,蓋已畢矣。

 

古之聖人,高拱無為,而望夫百世之後,以為明主賢君者,蓋亦如是而可也。

 

然而天下之未治,則果誰耶?

 

下而求之郡縣之吏,則曰:非我能。

 

上而求之朝廷百官,則曰:非我責。

 

明公之立於此也,其又將何辭?

 

嗟夫,蓋亦嘗有以秦越人之事說明公者歟?

 

昔者秦越人以醫聞天下,天下之人皆以越人為命。

 

越人不在,則有病而死者,莫不自以為吾病之非真病,而死之非真死也。

 

他日,有病者焉,遇越人而屬之曰:吾捐身以予子,子自為子之才治之,而無為我治之也。

 

越人曰:嗟夫,難哉!

 

夫子之病,雖不至於死,而難以愈。

 

急治之,則傷子之四支;

 

而緩治之,則勞苦而不肯去。

 

吾非不能去也,而畏是二者。

 

夫傷子之四支,而後可以除子之病,則天下以我為不工;

 

而病之不去,則天下以我為非醫。

 

此二者,所以交戰於吾心而不釋也。

 

既而見其人,其人曰:夫子則知醫之醫,而未知非醫之醫歟?

 

今夫非醫之醫者,有所冒行而不顧,是以能應變於無窮。

 

今子守法密微而用意於萬全者,則是子猶知醫之醫而已。

 

天下之事,急之則喪,緩之則得,而過緩則無及。

 

孔子曰:道之難行也,我知之矣。

 

知者過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

 

夫天下患於不知,而又有知而過之者,則是道之果難行也。

 

昔者,世之賢人,患夫世之愛其爵祿,而不忍以其身嘗試於艱難也。

 

故其上之人,奮不顧身以搏天下之公利而忘其私。

 

在下者亦不敢自愛,叫號紛詉,以攻訐其上之短。

 

是二者可謂賢於天下之士矣,而猶未免為不知。

 

何者?

 

不知自安其身之為安天下之人,自重其發之為重君子之勢,而輕用之於尋常之事,則是猶匹夫之亮耳。

 

伏自明公執政,於今五年,天下不聞慷慨激烈之名,而日聞敦厚之聲。

 

意者明公其知之矣,而猶有越人之病也。

 

轍讀《三國志》,嘗見曹公與袁紹相持久而不決,以問賈詡,詡曰:公明勝紹,勇勝紹,用人勝紹,決機勝紹。

 

紹兵百倍於公,公畫地而與之相守,半年而紹不得戰,則公之勝形已可見矣。

 

而久不決,意者顧萬全之過耳。

 

夫事有不同,而其意相似。

 

今天下之所以仰首而望明公者,豈亦此之故歟?

 

明公其略思其說,當有以解天下之望者。

 

不宣。

 

轍再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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欒城集卷二十二 書十首


【上曾參政書】

 

轍聞之:士不更變,不可與圖遠。

 

新勝之家,知得而不知喪,知存而不知亡,始若可喜,而終不可久。

 

昔者轍讀《書》至《秦誓》而得之,曰:番番良士,旅力既愆,我尚有之。

 

仡仡勇夫,射禦不違,我尚不欲。

 

夫昔之為此言者,蓋亦已知之矣。

 

孟明視、西乞術、白乙丙,此三人者,秦之豪俊有決之士。

 

而百里奚、蹇叔子,此秦之所謂老耄而不武者也。

 

穆公欲襲鄭,孟明以為可,而蹇叔以為不可,則蹇叔之說無乃遠於事情而近於怯哉。

 

然而要其成敗得失之終而責其思慮之長短,則蹇叔不可謂迂,而孟明不可謂是也。

 

故曰:如有一介臣,斷斷兮無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。

 

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,人之彥聖,其心好之;

 

不啻如自其口出,實能容之。

 

以保我子孫黎民,亦職有利哉!

 

嗟夫!

 

穆公至此而後知蹇叔之非庸人歟?

 

今夫立於百官之上而宰天下之事者,亦何以其他技為哉!

 

溫良博愛而能容天下之士,斯可矣。

 

往者轍之東遊,而明公適為京兆。

 

當此之時,明公之聲上震於朝廷而下懾於閭裏,行道之人為之不敢妄視,盜賊屏息而不作,可謂才有餘矣。

 

然至於參決大政而日韜其光,務為敦厚,不欲以才蓋天下。

 

上承二公,下拊百官,周旋揖讓,而士大夫莫不雍容和穆以相與也。

 

嗟夫!

 

明公何以及此哉!

 

轍,西蜀之匹夫,往年偶以進士得與一命之爵,今將為吏崤黽之間,閒居無事,聞天子舉直言之士,而世之君子以其山林樸野之人不知朝廷之忌諱,其中無所隱蔽,故以應詔。

 

而轍也,複不自度量而言當世之事,亦不敢為莽鹵不詳之說,其言語文章,雖無以過人,而其所認說,乃有矯拂切直之過。

 

竊獨悲古者深言之人,遭時之不祥,一有所觸,而其言不復見錄於世。

 

方今群公在朝,以君子長者自處,而優容天下彥聖有技之士,士之有言者,可以安意肆志而無患,然後知士之生於今者之為幸;

 

而轍亦幸者之一人也。

 

素所為文,家貧不能盡致,有《歷代論》十二篇,上自三王而下至於五代,治亂興衰之際可以概見,於此觀其略可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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