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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冷廬醫話 卷一 慎藥08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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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2-9-1 00:27:25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
冷廬醫話 卷一 慎藥08

 

 

乩方之風,於今尤甚。

 

神仙豈為人治病,大率皆靈鬼耳,故有驗有不驗。

 

余所目擊者,都門章子雅患寒熱,乩方用人參、黃耆,痰塞而殞。

 

蕭山李儀軒老年足痿,乩方用附子、熟地、羌活、細辛等味,失血而亡。

 

彼惑於是者,效則謂仙之靈,不效則謂其人當死,乃假手於仙以斃之也。

 

噫﹗是尚可與言乎? 藥以養生,亦以傷生,服食者最宜慎之。

 

秀水汪子黃孝廉同年(燾),工詩善書,兼諳醫術。

 

道光乙未,余與同寓都城庫堆胡同,求其治病者踵相接。

 

丙申正月,汪忽患身熱汗出,自以為陽明熱邪,宜用石膏,服一劑,熱即內陷;膚冷泄瀉神昏,三日遽卒。

 

醫家謂本桂枝湯証,不當以石膏遏表邪也。

 

嵊縣吳孚軒明經鵬飛,司鐸太平,壬寅六月科試,天氣大熱,身弱事冗,感邪遂深。

 

至秋仲疾作,初起惡寒發熱,病勢未甚,紹台習俗,病者皆飲薑湯,而不知感寒則宜,受暑則忌也,服二盞,暑邪愈熾,遂致不救。

 

又有不辨藥品而致誤者,歸安陳龍光業外科,偶因齒痛,命媳煎石膏湯服之,誤用白砒,下咽腹即痛,俄而大劇,詢知其誤,急飲糞清吐之,委頓數日始安,猶幸砒湯僅飲半盞,以其味有異而舍之,否則殆矣。

 

吾邑陳莊李氏子,夏月霍亂,延醫定方,有製半夏二錢,適藥肆入少,而購藥者眾,有新作夥者,誤以附子與之,服藥後腹即大痛發狂,口中流血而卒。

 

李歸咎於醫,醫謂藥不誤,必有他故,索視藥渣,則附子在焉。

 

遂控藥肆於官,饋以金乃已。

 

世俗喜服熱補藥,如桂、附、鹿膠等,老人尤甚,以其能壯陽也,不知高年大半陰虧,服之必液耗水竭,反促壽命。

 

余見因此致害者多矣。

 

禽蟲皆有智慧,如虎中藥箭而食青泥,野豬中藥箭食薺,雉被鷹傷貼地黃葉,鼠中礬毒飲泥汁,蛛被蜂螫以蚯蚓糞掩其傷,又知嚙芋根以擦之,鸛之卵破以漏藥纏之。

 

方書所載,不可勝數。

 

今人不辨藥味,一遇疾病,授命於庸醫之手,輕者重,重者致死,亦可哀已。

 

凡服補劑,當審氣體之所宜,不可偏一致害。

 

葉天士《景岳全書發揮》云:沈赤文年二讀書明敏過人,父母愛之,將畢姻,合全鹿丸一料,少年四人分服,赤文於冬令服至春初,忽患渾身作痛,漸漸腹中塊痛,消瘦不食,渴喜冷凍飲料,後服酒蒸大黃丸,下黑塊無數,用水浸之,胖如黑豆,始知為全鹿丸所化,不數日熱極而死。

 

同服三少年,一患喉痺,一患肛門毒,一患吐血咳嗽,皆死。

 

此乃服熱藥之害也。

 

《葉天士醫驗錄》云:黃朗令六月畏寒,身穿重棉皮袍,頭帶黑羊皮帽,吃飯則以火爐置床前,飯起鍋熱極,人不能入口者,彼猶嫌冷,脈浮大遲軟,按之細如絲。

 

此真火絕滅,陽氣全無之証也。

 

方少年陽旺,不識何以至此,細究其由,乃知其父誤信人云:天麥二冬膏,後生常服最妙。

 

遂將此二味熬膏,令早晚日服勿斷,服之三年。

 

一寒肺,一寒腎,遂令寒性漸漬入臟,而陽氣寢微矣。

 

是年春,漸發潮熱,醫投發散藥,熱不退,而汗出不止,漸惡寒,醫又投黃連、花粉、丹皮、地骨皮、百合,扁豆、貝母、鱉甲、葳蕤之類,以致現症若此。

 

乃為定方,用人參八錢,附子三錢,肉桂、炮薑各二錢,川椒五分,白朮二錢,黃 三錢,茯苓一錢,當歸錢半,川芎七分。

 

服八劑,去棉衣,食物仍畏冷,因以八味加減,另用硫黃為製金液丹,計服百日而後全愈。

 

此則服涼藥之害也。

 

人之愛子者,可不鑒於此,而慎投補劑乎? 程杏軒治汪木工夏間寒熱、嘔瀉、自汗、頭痛。

 

他醫與疏表和中藥,嘔瀉止,而發熱不口渴,形倦懶言,舌苔微黃而潤,脈虛細。

 

據《經》言脈虛身熱,得之傷暑,因用清暑益氣東加減,服一劑,夜熱更甚,譫狂不安。

 

次早復診,脈更細,舌苔色紫肉碎,凝有血痕,渴嗜飲冷,此必熱邪內伏未透,當舍脈從証,改用白虎東加生地、丹皮、山梔、黃芩、竹葉、燈心,服藥後,周身汗出,譫狂雖定,神呆手足冰冷,按脈至骨不現,(脈伏可與壺仙翁治風熱症參觀。)

 

闔目不省人事,知為熱厥,舌苔形短而濃,滿舌俱起紫泡,大如葡萄,並有青黃黑綠雜色罩於上,辭以不治。

 

其母哀懇拯救,乃令取紫雪蜜調塗舌,前方加入犀角、黃連、元參以清熱,金汁、人中黃、銀花、綠豆以解毒,另用雪水煎藥。

 

厥回脈出,舌泡消苔退,僅紫干耳。

 

再劑熱淨神清,舌色如常。

 

是役也,程謂能審其陽証似陰於後,未能察其實証類虛於前,自咎學力未到,蓋以初用清暑益氣湯之誤也。

 

因思此湯,最不可輕用,況因傷暑而脈虛,外見汗多口渴等症,則尤不當用也。

 

醫家以丸散治病,不可輕信而服之。

 

吾裡有患痞者,求治於湖州某醫,醫授丸藥服之,痞病愈而變膨脹以死。

 

又有嬰兒驚風,延某醫治之,灌以末藥不計數,驚風愈而人遂痴呆,至長不愈,其藥多用朱砂故也。

 

世人喜服參朮,虛者固得益,實証適足為害。

 

蘇州某官之母,偶傷於食,又感風邪,身熱不食,醫者以其年高體虛,發散藥中雜參朮投之,病轉危殆。

 

其內侄某知醫,適從他方至,診其脈,且詢起病之由,曰︰右脈沉數有力,體雖憊而神氣自清,此因傷食之後,為補藥所誤,當以峻藥下之。

 

乃用大黃、檳榔、濃朴、萊菔子之屬,一劑病如故。

 

眾疑其謬,某謂藥力未到,復投二劑,泄去積滯無算,病遂瘳。

 

此可為浪服補藥之鑒。

 

世俗每謂單方外治者,非比內服,可放膽用之,不知亦有被害者。

 

《續名醫類案》云:一僧患瘡疥,自用雄黃,艾葉燃於被中熏之,翌日遍體腫,皮破水出,飲食不入,投以解毒不應而死。

 

蓋毒藥熏入腹內而散真氣,其禍如此。

 

又云:余舉家生瘡,家人亦用此方熏之,瘡不愈,未幾鑾兒出痘,症極凶,藥不能下咽而歿,殆亦受其毒耳。

 

竊意所患,當是熱毒,以熱攻熱,毒乃益熾。

 

故凡用藥,先宜審明陰陽虛實,不得謂外治無害而漫試之。

 

身軀肥瘦,何關利害?而隨郡王子隆體肥,乃服蘆茄丸以消。

 

名位升沉,何與榮辱?寇萊公望得相,乃服地黃兼餌萊菔。

 

推之服金丹以求仙,反促其壽,餌春藥以求子,轉傷其生。

 

皆逐末忘本者也。

 

鄱陽名醫周順,謂古方不可妄用,如《聖惠》、《千金》、《外台秘要》,所論病原脈灸法,皆不可廢,然處方分劑,與今大異,不深究其旨者,謹勿妄用。

 

有人得目疾,用古方治之,目遂突出。

 

又有婦人產病,用《外台秘要》坐導方,反得惡露之疾,終身不瘥。

 

余謂方固勿妄用,近世所傳單方,尤當慎擇用之。

 

朱子藩眉極少,方士令服末子藥六七厘,眉可即生,戒以服藥後須避風。

 

服之夕即有汗,偶值賊至,乃出庭除,及歸寢,大汗不能止,幾至亡陽,後竟不壽。

 

(見《折肱漫錄》。)

 

湖州胡氏子患水腫,服藥不效,有教以黑魚一尾,入綠礬腹中,燒灰服之,服後腹大痛遽死。

 

夫古方單方,用之得當,為效甚速,但當審病症之所宜,且勿用峻厲之藥,庶幾有利而無弊耳。

 

士大夫不知醫,遇疾每為俗工所誤,又有喜談醫事,研究不精,孟浪服藥以自誤。

 

如蘇文忠公事,可惋嘆焉。

 

建中靖國元年,公自海外歸,年六十六,渡江至儀真,艤舟東海亭下,登金山妙高台時,公決意歸毗陵,復同米元章游西山,逭暑南窗松竹下,時方酷暑,公久在海外,覺舟中熱不可堪,夜輒露坐,復飲冷過度,中夜暴下,至旦憊甚,食黃 粥覺稍適。

 

會元章約明日為筵,俄瘴毒大作,暴下不止,自是胸膈作脹,卻飲食,夜不能寐。

 

十一日發儀真,十四日疾稍增,十五日熱毒轉甚,諸藥盡卻,以參苓瀹湯而氣寢止,遂不安枕席,公與錢濟明書云:某一夜發熱不可言,齒間出血如蚯蚓者無數,迨曉乃止,困憊之甚。

 

細察病狀,專是熱毒根源不淺,當用清涼藥,已令用人參、茯苓、麥門冬三味煮濃汁,渴即少啜之,餘藥皆罷也。

 

莊生聞在宥天下,未聞治天下也,三物可謂在宥矣,此而不愈則天也,非吾過也。

 

二十一日,竟有生意,二十五日疾革,二十七日上燥下寒,氣不能支,二十八日公薨。

 

余按︰病署飲冷暴下,不宜服黃,迨誤服之。

 

胸脹熱壅,牙血泛溢,又不宜服人參、麥門冬。

 

噫﹗此豈非為補藥所誤耶?

 

(近見侯官林孝廉《昌彝射鷹詩話》云:公當暴下之時,乃陽氣為陰所抑,宜大順散主之,否則或清暑益氣湯、或五苓散、或冷香引子、及二陳湯、或治中皆可選用,既服黃 粥,邪已內陷,胸作脹以為瘴氣大作,誤之甚矣,瘴毒亦非黃 粥所可解,後乃牙齦出血,系前失調達之劑,暑邪內干胃腑,宜甘露飲、犀角地黃主之,乃又服麥冬飲子及人參、茯苓、麥門冬三物,藥不對病,以致傷生,竊為公惜之云云。

 

余謂甘露飲、犀角地黃湯用之,此病固當。

 

至桂、附等味,公之熱毒如是之甚,亦不可用也。)

 

用藥最忌夾雜,一方中有一二味即難見功。

 

戊午季春,余自武林旋裡,舟子陳姓病溫,壯熱無汗,七日不食,口渴胸痞,咳嗽頭痛,脈數,右甚於左,杭醫定方,用連翹、栝蔞皮、牛蒡子、冬桑葉、苦杏仁、黑山梔、象貝、竹葉、蘆根,藥皆中病,惜多羚羊角、枳殼二味,服一劑,病不減,胸口悶,熱轉甚,求余延醫,余為去羚羊角、枳殼、加淡豆豉、薄荷,服一劑,汗出遍體,即身涼能食,復去淡豆豉、牛蒡子,加天花粉,二劑全愈。

 

因思俗治溫熱病,動手即用羚羊角、犀角,邪本在肺胃,乃轉引之入肝心,輕病致重,職是故耳。

 

《陶谷清異錄》云:昌黎公愈,晚年頗親脂粉,故事服食,用硫黃末攪粥飯,啖雞男,交千日,烹庖,名火靈庫,公間日進一只焉,始亦見功,終致絕命。

 

以湉按︰白樂天詩中“退之服硫黃句”,昔人已辨其非昌黎公,陶氏此說,未必可信,然亦足征服食之當謹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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