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醫門法律 卷一 附答《內經》十問11】
問逆春氣則傷肝,夏為寒變,此何病也?
曰:寒變者,夏月得病之總名也。
緣肝木弗榮,不能生其心火,至夏心火當旺反衰,北方腎水得以上陵。
其候掩抑而不光明,收引而不發露,得食則飽悶,偶事則狐疑,下利奔迫,慘然不樂。
甚者戰栗如喪神守,證與啟玄子益火之源以消陰翳,似同而實大異。
蓋彼所謂益火之源者,主君相二火而言,非用黃連,即用桂、附。
而此所謂益火之源者,全在發舒肝木之鬱遏,與黃連、桂、附,絕不相干也。
問逆秋氣則傷肺,冬為飧泄。
與春傷於風,夏生飧泄有別否?
曰:傷風而飧泄,以風為主,風者東方木也。
傷肺而飧泄,以肺為主,肺者西方金也。
其候各異,安得比而同之。
風邪傷人,必入空竅,而空竅惟腸胃為最,風既居於腸胃,其導引之機,如順風揚帆,不俟脾之運化,食入即出,以故飧已即泄也。
不知者以為脾虛完穀不化,如長夏洞泄寒中,及冬月飧泄之泄,反以補脾剛燥之藥,助風性之勁,有泄無已,每至束手無策。
倘知從春令治之,用桂枝領風從肌表而出,一二劑而可愈也。
而秋月之傷肺,傷於肺之燥也,與秋傷於燥,冬生咳嗽,同是一病。
但在肺則為咳嗽,在大腸則為飧泄,所謂肺移熱於大腸,久為腸 者,即此病也。
但使肺熱不傳於大腸,則飧泄自止,不知者惟務止泄,以燥益燥,吾目中所見諸大老之誤,歷歷可指也。
冤哉!問逆冬氣則傷腎,春為痿厥,同一病乎?
曰:痿自痿,厥自厥,本是二病。
然痿者必至於厥,厥者必至於痿,究竟是一病也。
但肝氣可持,則痿病先見;筋脈未損,則厥病先見耳。
肝主筋,肝病則筋失所養,加以夙有筋患,不覺忽然而痿矣。
肝氣以條達為順,素多鬱怒,其氣不條達而橫格,漸至下虛上盛,氣高不返,眩暈不知人而厥矣,厥必氣通始蘇也。
此皆冬時失養藏之道,正氣不足之病,與治痰治風,絕不相干。
治痰與風,虛者益虛矣。
一味培補腎水,生津養血,聽其筋自柔和,肝自條達可也。
若精枯氣削,亦難為矣。
問秋傷於濕,上逆而咳,發為痿厥,與逆冬氣則傷腎,春為痿厥有別否?
曰:此痿厥與春月之痿厥大異。
秋傷於濕,吾已力辨其為傷燥矣,傷於燥則肺先病也。
咳者肺之本病,其候不一,上逆而咳,燥之征也。
至發而為痿,則肺金摧乎肝木,發而為厥,則肺氣逆而不行,燥之極矣。
此蓋燥火內燔,金不寒,水不冷,秋冬不能收藏。
與春月不能發生之故,相去不亦遠乎?問逆春氣則少陽不生,肝氣內變;逆夏氣則太陽不長,心氣內洞;逆秋氣則太陰不收,肺氣焦滿;逆冬氣則少陰不藏,腎氣獨沉。
與前寒變等病,又不同者何也?
曰:前言逆春氣而夏始病,此言逆春氣而春即病也。
春氣屬少陽木主生,夏氣屬太陽火主長,秋氣屬太陰金主收,冬氣屬少陰水主藏。
春未至而木先芽,夏未至而火先朗,此為休征。
春已至而木不生,夏已至而火不長,此為咎征。
若春已過而不生,夏已過而不長,則死期迫矣。
收藏亦然,肝氣內變,即所謂不條達而橫格也。
心氣內洞,洞開也,心虛則洞然而開。
有人覺心大於身,大於室,少頃方定者,正此病也。
惟心洞開,北方寒水得乘機竊入,為寒變之病。
非心氣內洞,別為一病也。
問寒變與煎厥,皆屬夏月之病,究竟何別?
曰:寒變者,南方心火無權,為北方寒水所變也。
煎厥者,北方腎水無權,而南方心火亢甚無制也。
兩者天淵,不可同論。
煎者火性之內燔;厥者火氣之上逆,即《經》文陽氣者,煩勞則張,精絕辟積於夏之說。
可見陽根於陰,深藏腎水之中。
惟煩勞無度,則陽張於外,精絕於內,延至夏月火王,而煎厥之病生矣。
問逆冬氣則少陰不藏,腎氣獨沉;又云味過於甘,心氣喘滿色黑,腎氣不衡,此何解也?曰:此未經闡發之義,蓋少陰主藏者也,冬月水旺,腎藏甚富,源泉混混,盈科而進。
若冬無所藏,新舊不相承接,有獨沉而已。
《太素》不解其旨,至謂獨沉為沉濁,何況後人乎?味過於甘,腎氣不衡,注作不平,亦屬膚淺。
蓋人身心腎相交,水火相濟者其恆也。
味過於甘,腎氣為土掩,而不上交於心,則心氣亦不得下交於腎,所以鬱抑而為喘滿也。
腎氣不衡,即腎氣獨沉之變文,見心腎交,則腎脈一高一下,猶權衡。
然知獨沉為有權無衡也。
則不衡二字恍然矣。
夫腎間之氣,升灌於上,則為榮華;獨沉於下,則為枯謝。
《難經》謂五臟脈平而死者,生氣獨絕於內,不滿五十動一止者,腎氣先盡。
故知腎氣獨沉,非細故也。
問味過於酸,肝氣以津,脾氣乃絕,此何解也?
曰:此人身消息之所在。
王注牽強,不合乎道。
夫人天真之氣,全在於胃,津液之多寡,即關真氣之盛衰。
而胃復賴脾以營運其津液,一藏一府,相得益彰,所以胃不至於過濕,脾不至於過燥也。
觀下文味過於苦,脾氣不濡,胃氣乃濃,其為脾過燥,胃過濕可知。
然終是相連臟腑。
嘿相灌滲,所以脾氣但言不濡,病反在胃,且未甚也。
至以過酸之故,助其曲直,將胃中津液,日漸吸引,注之於肝,轉覺肝氣津潤有餘矣。
肝木有餘,勢必克土,其脾氣坐困,不至於絕不已耳。
若胃中津液尚充,縱脾氣不濡,有濡之者在也,亦安得坐斃哉?問味過於苦,胃氣乃濃;味過於辛,精神乃央。
注謂濃為強濃。
央為久長。
豈五味中酸鹹甘多所損,苦與辛多所益乎?
曰:二義原不作此解,王注與《經》文全相背謬。
觀於胃氣乃濃,繇於脾氣不濡,明系脾困,不為胃行津液,胃氣積而至濃也。
胃氣一濃,容納遂少,反以有餘成其不足,更難施治。
今人守東垣一家之學,遇胃病者咸用補法,其有愈補愈脹者,正坐此弊。
如西北之人,喜食生硬面酪。
迨至受病,投以牽牛、巴豆,乃始暢適。
即香、砂、桔、半,用且不應,況用參、朮之補乎?《內經》有言胃氣實則脹,虛則泄,蓋可知矣。
至精神乃央,上文既云筋脈沮弛,明是筋脈得辛而緩散不收也。
況人之精神,全貴收藏,不當耗散,寧有辛散既久,而不為殃害者耶?曰央則其為病,且有卒暴之虞矣。
相傳多食辛令人夭,豈不然哉?問味過於咸,大骨氣勞,從前無解,請一明之。
曰:身中消息,有謂心未有不正,腎未有不邪者,以腎為作強之官也。
有謂腎未有不正,心未有不邪者,以心為情欲之府也。
大骨氣勞,心腎兩有所涉,而實有不盡然者,嘗見高僧高道,棲真習定,忽焉氣動精傾,乃知味過於咸,大骨氣勞之說,不盡關於情欲耳。
蓋食咸過多,峻補其腎,腰骨高碩之所,其氣忽積,喜於作勞。
氣既勃勃內動,則精關勃勃欲開,雖不見可欲,而不覺關開莫制矣。
《經》謂強力入房,腎氣乃傷,高骨乃壞。
此固嗜欲無節者之本病,奈何清修卓練之士。
每於菜蔬間,多食咸藏濃味,以虧道體。
無有以《內經》之理,一陳其前者。
及病已成而食淡齋,長年累月自苦,亦足補偏救敝,然不如當日味勿過咸之超矣,因並及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