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“老子試徐甲”傳說的修煉學詮釋理論依據(二)】
貴師愛資進道門。
進而言之,“老子試徐甲”傳說留給道門中人以寶貴的精神啟迪,他們可以從中悟出修持大道過程應注意的事項,換句話說,明白如欲修煉有成,必須具備哪些素質,從哪幾方面著手。
當然,同一文本,不同的人去詮釋它,會有不同的文化意蘊。
我們選擇老子自身的著作作為思想依據來詮釋傳說,應該更為貼切、適當。
自古道門中人有此感歎:“修道如牛毛,得道如麟角”。
更有甚者,認為“求道如牛毛,聞道如麟角”。
這反映了世風日下,真正有道者隱而不顯,即使有求道之心,也難遇明師指點,始終在門外俳徊,徒費時光。
聞道暫且困難,更何況修道、得道了! 從“老子試徐甲”傳說來講,我們可以由此得生髮開去,得到更大更深的啟示:(一)修道須恒心 修道是千里之行,始於足下,道靠己修,道不度人,而人自度。
道者,路也,導也。
道就是一條通達真善美的金光大道。
道就是實現和諧、自由、幸福的路徑,道不遠人,人自遠道。
修道之人有三種類型:第一種類型的人,聽說了道,就勤奮不懈地實行它,老子稱之為“上士”;第二種類型的人,聽說了道,好像存在又好像消亡,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沒有毅力,沒有恒心,怕吃苦,耐不住寂寞,老子稱之為“中士”;第三種類型的人,聽說了道,大嘲笑它,不嘲笑它,就不足以成為“道”。
這種人老子稱之為“下士”。
道是尊貴的,它從不曲就於人,這種聽到道以後,以為是天方夜譚,嘲笑授道者是癡人說夢,不但自己不信,不修,還要對修道的人進行譭謗、攻擊。
惟其如此,那些真正修道的人,歷盡磨難,忍辱負重,終成正果。
真正的修道者往往就是在人們的誤解、嘲笑中成就的。
相反,如果一個人修道一帆風順,那麼他就難以有成。
可謂艱難困苦,玉汝于成。
當然老子這裏提到的修道者都是“士”,即古代的知識份子。
像徐甲這樣的凡夫俗子有幸作為老子的僕人已是萬幸,多少有機會聽到道。
他如果要修道,那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。
本來像他那樣長年積月地積德,終有成就的一天,可惜他半途而廢。
真正的修道者是什麼模樣呢?老子首先以“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”來概括,接著從他們的言行舉止,外在形象、氣象、性格、氣質、氣機等以至到內心世界、心靈深處都得到充分的闡述,為人們樹立了學習的榜樣。
勉強可以為他們形容如下:豫然遲疑啊!他們好似冬天涉渡河川;猶然戒慎啊!他們好似畏懼四周鄰居;儼然莊敬啊!他們好似賓客的矜莊;渙然流散啊!他們好似冰淩的溶釋;敦然渾厚啊!他們好似山谷的寬容;渾然混沌啊!他好似水流的濁亂。
(第15章)他們唯道是從,尊道貴德,因為修道易毀于小成,所以應該戒慎畏懼,不可抱有僥倖心理,因為“天網恢恢,疏而不失”。
(第73章)修道者應有博大的胸懷,有“海納百川有容乃大”的氣魄和敢氣。
老子曾引用古代聖人的言語說:“承受全邦的垢惡,這是叫做社稷的君主;承受全邦的不祥,這是叫做天下的君王。”孤寡不榖是世人所憎惡的,然而侯王卻用它來稱謂自己。
(第43章)這是為何呢?老子以水為喻,認為最完善的德性,好像水一樣,善於滋潤萬物,而不爭私利,居處眾人所厭惡的地方,因此,幾乎同于大道啊!(第8章)原來,君主心甘情願地處汙、納垢、受不祥,這才是有道的表現。
宇宙社會的規律是,崇高必定以低下為基礎;尊貴必定以卑賤為根本,君主這麼做的依據就在於道。
也就是說他們是法天道以定人事。
而另一種不善於為道的人卻不然。
他們放著平坦的大道不走,就喜歡走捷徑。
他們就缺乏善為道者那樣行進于大道,唯有施為是所畏懼的品格,是沒有獨特耿介的知識的表現。
(第53章)修道之事不可耍小聰明,不可貪求功能與境界,那樣會適得其反,而有走火入魔之虞。
老子告誡這種人說:“圖謀艱難的事,於它的容易處;作為偉大的事,于它的細微時。天下艱難的事,必須於容易處做起;天下偉大的事,必須于細微時開始。聖人終究不自以為大,所以能夠成就他的大業。多看容易的人,必定多遇困難。聖人重視困難,因此終究沒有困難啊!”(第63章)貪多圖快,欲速而不達。
造成這種困境的根源在於:人們往往難於自己把握自己,是因為他們的小聰明。
因此用小聰明來修道禍害無窮;而不用小聰明來修道,則是修道的福德,是成功的源泉。
(第65章)於是老子為修道指明了一條路徑,那就是“從事學習,天天有所增益,從事修道,天天有所減損,減損了,又再減損,從而達到無為的境界,無為而無所不為。”(第48章)可以說,修道是個永無止境的過程,一定要在損益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。
不益不損,不損不益,損益互動,日進於道。
這裏老子強調是天天如此,年復一年,日復一日,毫不懈怠。
這是因為道不可須臾離,可離非道。
如果有一時一刻可以離開,那至少說明修道者永沒有達到於道的境界。
(二)修道須反俗 道和俗在性質上是不兩立的,但在實踐中,道與俗又是可以相互轉化。
有道者一想之差也可能墜為凡夫;世俗之人一朝悟道,與道合同,也可化俗為道。
道在俗中修,俗是煉丹爐。
自古神仙非有種,隱於朝野少人知。
要明白修煉大道並不在深山老林,而是學習蓮花出淤泥而不染。
在世修煉,心在俗外,才是修道的真境界。
世俗之人之所好,多是修道之人之所棄。
比如世俗之人大多喜歡五音、五色、五味,難得之貨等,而修道之人則不然。
他們認為五色繽紛使人目盲;五音煩雜使人耳聾;五味膩濁使人口傷,馳騁打獵使人心亂發狂,難得的貨物使人行動受到妨害。
(第12章)修道之人護住自己的身心,而不為外物所役。
只好“大音希聲”之音,只愛平談之味,只喜無色之色。
世俗之人多好自以為是,修道之人則善於自以為非。
世俗之人好“自是”、“自見”、“自矜”、“自伐”(第24章)、“自貴”,(第72章),而修道之人相反,而“不自是”、“不自見”、“不自矜”、“不自伐”、“不自貴”(第22章)。
世俗之人多喜歡自作聰明;修道之人則操守愚鈍。
世俗之人好追名逐利,而修道之人則以道為重,視名利如浮雲。
世俗之人多重視外在之物;修道之人多關注身心健康。
等等,總之,只有反“俗”,才可返“道”。
老子指出反俗的根據在於“反者,道之動”(第40章),大道的運動是反向的。
只有與物相反,才能回歸而達到大順自然的化境。
(第65章)“一部《道德經》對種種矛盾著的對立面作了深刻精闢的論述,目的教人修真要善於用反、守反,以反求正,以反求常,以反求進。”[5](P228)反的本質就是一種複歸。
道生一,生二,生三,生萬物,可見萬物生於有,有生於無。
所以老子,提出“複歸於嬰兒”、“複歸於無極”、“複歸於樸”命題,用義在於提示修道要懂得以反求道才是正道。
(第28章)徐甲迷於女色,拘於金錢,而喪失了最寶貴的生命,是最不值得了!(三)修道須守信 守信在修道具有重要意義,這主要體現在:一方面,“信”本身是道體的組成部分。
《道德經》第二十一章指出:道作為“物”,它是恍恍惚惚,其中包容有象、物、精、信。
這個“信”體現了道的客觀存在性,用現代語言講類似於“資訊”。
它表徵了事物間似有似無的關聯,它是宇宙萬物生長化滅的內在依據。
正因為大道之信而有徵,信驗昭著,所以修道有端倪可以把握、學習。
另一方面,“信”是從“信用”、“誠信”這一角度來說的。
“信者,人之幹也。”[6]人無信不立,信是德的核心。
“信,所以守也。”[7]守信是做人的根本。
《賈子•道德說》稱讚:“有信,德之美也。”“信者,德之固也。”《左傳•僖廿五年》甚至認為“信”是“國之寶也”。
老子要求“言語要善於信實”(第8章),但“信實的話語是不華麗的”(第81章),信要全信,如其不然,“信不足,如同於不信”,有時甚至是一絲絲的不信,可能就是成敗禍福於反掌之間。
“信”在此處具有方法論的意義,也就是以“信”來進道。
因此,老子總結生活經驗指出“輕易承諾的人必然少有誠信”(第63章),但要真正做到“信”又談何容易。
“篤行通道,自強不息”[8],要堅持非有強大的定力不可,要不斷地戰勝自我。
要學習梅花那樣“欲傳春資訊,不怕雪埋藏”[9]的精神。
老子對修道守信是非常強調的。
他說,“信者,信之;不信者,亦信之;德信也”。
(第49章)對於誠信的人們,要用信來對待他們;對於不誠信的人們,也用信來對待他們;這就是德信啊!對於有心為道者,以信傳信,以信印信,同歸於信。
對於未能為道者,仍然以信化之,也就是報怨以德。
這樣,最終一起得到大道大德的信。
信是一種非常可貴的德性,也是道性的體現。
不可不珍貴地保有它。
在修道的過程中,一定要注意區分信與不信,正信與迷信,真信與假信。
否則可能自迷自誤誤他。
徐甲已答應追隨老子,一同出關修道,然而在美女金錢的誘惑下,背信棄義,不顧師徒情義,惡義誹謗老子,以至遺誤進道良機,自食其果。
(四)修道須無私,私是世俗的核心,世俗之人往往自私自利,而修道之人則心懷百姓、國家與民族。
宇宙自然的大道,損減有餘的,而補益不足的,而世人的道理,卻不是這樣,損減不足的,用以奉養有餘的。
誰能夠損減有餘的,用以奉獻天下呢?唯有得道的人。
所以聖人施為而不自恃,成功而不自居。
(第77章)大概聖人無私的緣故,聖人永遠沒有自我的心思,而以百姓的心意為自己的心意。
他蒞臨天下,為天下渾沌自己的心,(第49章)也就是忘我無私。
大道之妙就在於無私並不會損害自己,恰恰相反,聖人沒有積藏,既然以道幫助人,自己就愈富有;既然以道施予他人,自己就愈增多。
(第81章)聖人沒有自身的利益,也就是不會像常人時時顧著自己。
然而卻有出其不意的結果:聖人後退自身,反而自身居先,度外自身,反而自身保存,不正是因為他無私,才能成就他自己。
(第7章)也是修道“反求法”的體現。
無私在修道過程中,既是表明一種德性的狀態,也是進道的方法,即“寡少私欲”(第19章),無私的甚高境界就是連“為公的心”也沒有了,也就是上德的人,不以德為德,所以有德,這個德是“玄德”、“大德”。
下德的人,只怕失去德,所以沒有德。
下德嚴格說來不是德。
善欲人知不是真善。
所以老子有“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”的說法。
也就是聖人替天行道,非為一家一人之私。
徐甲的失足處在於只重眼前利益而忽視了根本的利益,就是長生久視。
人一旦沒有生命,財物又有何用?這也就是應驗了老子的“輕浮就會失去根柢,煩躁就會失去主君”的告誡。
人一旦輕浮煩躁則事難成,身難養。
再等他悔悟過來,已經來不及了。
機不可失,時不再來。
殷鑒昭昭,不可不查。
真可謂:“欲談機淺方近道,私欲淡時道欲濃;心機淺處天機深,無私無欲大道基。” (五)修道須貴師愛資 師者,傳道授業解惑也。
修煉大道尤需明師指點。
否則,任你聰明勝顏淵,不遇明師若強猜。
貴師者,可事半功倍。
大道事業薪火相傳,有明師指導,修道可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挫折。
有志者可以踏著先人的腳步,繼續前進。
相傳說,老子自身也曾直接師從商容(又稱“常樅),另外根據《道德經》所述,老子間接地學習上古真人的言行。
老子說他的言論都是有根據的,他的行事都是有榜樣可學的。
(第70章)比如他多處引用前人的言論:聖人之言曰:我無為,而民自化;我好靜,而民自正;我無事,而民自富;我無欲,而民自樸。
(第57章)受邦之垢,是謂社稷之主;受邦之不祥,是謂天下之王。
(第78章)《建言》有之曰:明道若昧,進道若退,夷道若纇;上德若穀上德若穀,廣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;質真若渝,大白若辱,大方無隅,大器免成,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;道褒無名。
夫唯道,善始且善成。
(第41章)用兵有言曰:不敢為主,而為客;不敢進寸,而退尺。
(第69章)資者,進道精業防失也。
修煉大道要重視把握反面資鑒。
否則,縱然使你有諸葛之智,也會招致街亭之失。
愛資者,可防微杜漸。
大凡能成就大事者,必定是善於學習,尤其是善於從失敗中學習的人。
有志于修道,理應貴愛前人失敗的教訓,踏著前人的血跡,做出新的開拓。
老子自身也非常重視汲取反面教訓,以不斷提醒自己。
他在《道德經》第43章引用了《金人銘》說的“強梁者不得其死”,並表示說,前人用以作為教化的,他也議論(發揚)來教化人,將把它作為教學——自覺覺他的根本。
老子對“師”與“資”有一段十分經典的概括。
他說:“善於從事大道的人,是善於從事大道的人的師傅;不善於從事大道的人,是善於從事大道的人的資鑒。不尊貴自己的師傅,不珍愛自己的資鑒,雖然智慧,實是大迷誤,這是叫做為道的精要妙旨。”(第27章)老子這裏簡明扼要地指出了為道的至上法門所在。
也就是說善於為道的人,一方面,應該是十分貴重前人成功的經驗,就是被實踐證明是切實可行的真知灼見;另一方面,應該也珍愛不善於道的人的失敗教訓,就是被實踐否定的假知偏見。
借假修真,也不失為為一種好辦法。
修道就是要善於轉化,要化腐朽為神奇。
從錯誤失敗中導向正確成功。
因此,一位合格的修道者,他的心態是成也欣然,敗亦喜,成敗、真假、得失都可以成為自己進道的思想源泉。
徐甲一介凡夫,天天明師就在自己身邊,近水樓臺卻無法先得月。
相比之下,尹喜則是有心求道,才得遇良師,他也從徐甲的事件中學到不少東西。
他願意捨棄財物,感受了老子的慈悲,進而拜師求道,辭官修道去了。
真可謂“捨得,捨得,不捨不得!”
(六)修道須知常達變 “常”字在《道德經》中具有重要的地位。
“常”在一定意義上是“道”的代名詞。
道“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……大曰逝,逝曰遠,遠曰反”(第25章),這本身就是一種“常”。
可見知常,是明道的表現。
那麼什麼情況下,才叫做常呢?首先,“知和曰常”(第55章),明白和態是大道的常規。
“和”者,內含“和諧”,“和合”,“和平”等意思,“和”是一種理想的境界與狀態。
萬物所以具有生機活動,乃在於內在有陰陽兩氣交通成和的結晶。
老子說:“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”。
(第42章)“和”就人的個體而言,它表徵含蓄德性純厚,猶如赤子的善,是為道者真原不虧的狀態,有了這種狀態,蜂蠍毒蛇不螫他,鷙鳥猛獸不搏擊他;他的筋骨柔弱而拳頭卻握得牢固,不知男女的交合,而生殖器卻勃然奮起,精氣充沛之至呀!即使整天呼號而喉嚨不會沙啞。
和也可以作為修道的重要手段。
那就是“融和自己的光芒,混同自己的塵俗”。
(第56章)處俗而不混俗,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。
其次,“複命曰常”(第16章),複歸生命叫做大道的常規。
生命對於人是最為重要的。
而生命的動力源泉又是根於道的。
因此,要時時把握住大道,不喪失。
而是否把握大道,就體現在是否能夠保持生命的健康長壽。
如其不然,“不知常,妄作,凶。”不知道大道的常規,而盲目亂為,必然會有兇險。
因此只要知常,就會容納,善於容納就能廓然至公,廓然至公就能全面周到,全面周到就能與天合一,與天合一就能溶化於道,溶化於道就能持久不失,終其一生,永遠不會危殆。
最後,“知常曰明”(第55章),知道常規,叫做真正的明白。
“明”的物件就是“常”,只有對“常”“明白四達”(第10章)了,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,使自己的言行舉止與道合同,不離於道。
這也可以稱作“因襲大道的常規”(第52章),就是在認識、把握“常”的基礎上,主動地按照“常”的法則來行事。
常也可以說是常態。
由於事物多種多樣,又處在發展變化中,人們的思想與行動應該做到實事求,具體問題具體分析,與時俱進。
所以老子講到大道常規在軍事中的運用時,就說“以奇用兵”(第57章),雖然有不進寸而退尺,還有哀兵必勝,打勝戰用葬禮來處置等用兵之常,但有時只有出奇,方可制勝。
當然無論如何,出奇制勝本身是在對軍事規律深刻把握的基礎上,才可能較好地發揮。
徐甲在通常情況尚能克盡職責,但在美女的誘惑下,卻無法把持住自己,終於自毀身家性命,不可謂教訓不深刻!
(七)修道須立志 修道本身是一種行為,而行為必定有它的目標。
俗話說:“有志之人立常志,無志之人常立志”。
有志者,事竟成;無志者,一生碌碌無為,一事無成。
老子也深刻地指出,道的尊貴在於:要求可以得到,有罪可以免除。
(第62章)求則有可能得,不求則一定不得。
上士聞道能勤奮地實行,就是因為他已立志行道,最終可以大器晚成。
徐甲之流不圖進取,安於現狀,不知道之尊貴可以轉危為安,起死回生,長生久視,他缺乏“聞道而勤行”的志向,而一旦失去道之所保,則悔之晚矣。
這一傳說旨在啟發人們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應該始終不渝地“尊道貴德”。
道德的尊貴是道生萬物的本性使然。
應該自覺地培養高尚的道德情操作為為人處事之本,這也是修道的究竟所在。
引用: http://www.yiyuanyi.org/guoxue/200905/12209.html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