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道德經講義 食母章第二十】
恭聞萬物無本則不生,萬水無源則不流。
因萬物有本,所以生化無窮,自古至今,青黃不改,與天地同其長久之妙也。
因萬水有源,所以不舍晝夜,自古至今,去高就下,與天地同運不息之機也。
此皆因天地萬物,能食大道之母氣而然也。
細詳大道之母氣,雖然無聲無臭、不色不空,無形影之可指,無端倪之可見,實為造化之樞紐,品彙之根柢。
所以生萬物而不匱,彌綸天地,貫徹古今,無往而非造化之巧者,未嘗無往而非母氣之妙也。
以此觀之,天地萬物,舍此母氣而生者,未之有也。
今日文中所講者,正是此義。
修道之人,果能肖天地,而食母氣,不見不聞,自然性命一貫,無人無我,自然心德周全,上則可以識天時,下則可以達地理,中則可以盡人物,道既全于我,雖然,若遺若昏,似頑似鄙,斷非昭昭察察之人,所能及也,可知食母之旨要,是為修行之急務也。
此章經旨,深重食母二字,下文自見。
絕學無憂。
自古希聖希賢者,只盡此學之一字,豈可絕之乎哉!
經言絕學無憂,乃是絕其見聞之泛,機智之妥,無益有損,或有近於聲色利欲等事,非謂絕而全不學哉。
若使學而能悟性命精微之理,能明陰陽消長之道,以學而修之於身,可以去人欲之私,可以全天理之正,以學局推之於用,可以贊天地之化育,可以致國運之隆平,一切真儒仙聖,皆從學而得之;若是無益之學,反不如絕之,或至流入異端邪辟之門,必然穿鑿妄見,迷失正途,以學求益,反增其害,此皆學之大憂也,故曰:「絕學無憂。」
唯之於阿,相去幾何?善之於惡,相去何若?
唯者,彼呼此應,敬謹順承之聲也。
阿者,忿然逆應之聲也。
細想唯之與阿,同出於口,同應於人,聽其音,而音相去,亦不過少異幾何而已,故曰:「唯之於阿,相去幾何?」
雖然相去不遠,唯者是取善之本,阿者致惡之根,善之根在于唯,惡之根在於阿,應之於唯,必得其善,應之於阿,必得其惡,善惡相支,以之於唯阿其關係又大矣,故曰:「善之於惡,相去何若?」
世人果肯于應答之間,清濁輕重之處,稍抑其逆,反之於幾何,其阿之應,悉化為唯之應,致惡之根,可化為取善之根也。
所以善惡之關係,不可不慎,於唯阿幾何而已。
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
上聞所謂「善之與惡,想去若何?」
此善惡兩端之間,天下之人,亦皆知畏,人既畏之,我若不畏,則是可畏者,亦不畏矣。
故曰:「人之所畏,不可不畏。」是以知幾何者?
善惡之關要也,唯阿之應,未出於口,本無善無惡,所以無畏,既出於口,善惡之端已著,倘若不畏,則禍辱之事,是非之害,不能止矣。
荒兮其未央哉。
荒是指世人不修心得,如田之荒。
央卽是無所歸止之義。
上句所謂哩啊相應之聲,幾何善惡之辦,唯是取善之本,阿是致惡之根,若不力行此取善之本,若不斬斷此致悪之根,則私意橫生,人欲滋盛,剛強暴惡,無所不為,從此而日荒日遠,從此而流蕩身心,終無止歸之所,終不能復還天理之正,終不能去其人欲之私矣,觀此荒兮未央一句,深知太上救世之心切矣。
眾人熙熙,如享太牢,如登春臺。
此三句名上文荒兮未央者,皆是貪世味,樂世情,不知畏以幾何之微機而然也。
所以熙熙然,其鼓舞交爭之心,如饗太牢,如登春臺一樣,心目曠然,極覽無際,貪樂無已,故以饗太牢登春臺喻之也。
我獨泊兮其未兆,如嬰兒之未孩,乘乘兮若無所歸。
泊者甘於淡泊。
未兆者,念頭未起。
嬰兒,赤子也。
未孩,卽是是未至稍長之時也。
乘乘者,若動若不動之義。
無所歸者,渾忘一切事物之貌,卽是心迹不立,無有定體,如不有止歸之所也。
此三句言世間眾人,貪之於未兆,我獨止於未兆。
貪之於未兆者,乃是眾人以世味交爭故也。
止之於未的,卽是太上以道味自足故也。
道味之美,無往而不見其足,世味交爭,隨遇而形其戚戚。
切思止世味於未兆之先,其無欲無為之妙,如嬰兒之未孩一般,不知不識,無思無慮,推食母乳,不知世味;太上以道味自足,不入世味之中,與嬰兒之義同然,故曰:「如嬰兒之未孩。」
所以乘乘兮,未兆之先,似為不為,心德之妙,不着于迹,不泥于形,無有定體,若無止歸之狀也,故曰:「乘乘兮若無所歸。」
人果從念頭未萌處,思其道味,此便是泊兮未兆之義,無欲無為,無念無慮,便是如嬰兒未孩,言語不有邊傍,作事不留痕迹,便是乘乘兮,若無所歸,則唯阿之機,無不了當,而幾何之妙,無不分明,不但世人不知,雖鬼神亦不測也。
眾人皆存餘,而我獨若遺。
眾人之心,常懷不足終日營營于功名富貴,逐逐于榮華得失,卽已無不遂意,而貪之不已,推求有餘。
我獨若遺,遺者遺棄其求餘之心,守其知足之念也,功名不能亂其志,利祿不能惑其心,惟知道之可求,道外更無所求也,空空洞洞,常清常靜,真如自性。
故曰:「眾人皆存餘,而我獨若遺。」
我愚之之心也哉,純純兮。
人欲有餘而我獨若遺,我之心可謂一無智巧,而類乎愚矣。
然我去其有餘之心,守其知足之念,惟願全其固有之性,不入機智之中,不因遇世味而有變于中,求道味而或怠于後,一意前往,斯無間斷,乃是純純之妙義。
眾人昭昭,我獨若昏。眾人察察,我獨悶悶。
昭昭者,聰明外露,謀慮多端之謂也。
若昏者,收斂視聽,有若不明之貌也。
察察者,私智泛用,窺探細微之謂也。
悶悶者,見德忘物,純一不雜之貌也。
上句以純純兮,愚人之心言之者,因見世間一切俗人,常以功名富貴之心,妄生念懥私欲之見,或計較人我之長短,或辦論是非之小大,用心于幻妄之境,馳神于名利之塲,所以俗人昭昭,太上若昏,俗人察察,太上悶悶,此非太上有心與人不同也,但因人心乖變,不得不心此言警之。
忽兮其若海,漂兮若無所止。
世俗之人,以昭昭察察之私智,妄動妄為,其流蕩不止之情,忽如海水,漂流無涯,愈趨愈下,無有底止,故曰:「忽如海,漂若無所止。」
切思人在塵世,妻子牽連,名利鉤引,無暫時之休息,卽如隨波逐浪,此岸不能離,彼岸不能到,只得在苦海中,任其流蕩而己,若能了悟,回頭便有所止,豈用遠求哉。
眾人皆有以,我價頑且鄙。
以者,為也。
頑者,愚頑也。
鄙者,鄙陋也。
上句言忽若海,漂若無所止者,蓋因世間一切眾人,皆以有所為者為之也,所以如海水漂流,止之不能,流之不已,捨真逐妄,無所不至,甚至以是為非,以非為事,以君子為小人,以小人為君子,顛倒錯亂,皆是有以之所至。
頑似鄙者,乃是無為之道,復還固有之性,修無為之身,以無為之身,齊無為之家,以無為之教,治無為之國,以無為之國,平無為之天下,因事治事,隨物付物,渾然全無作為之可觀,故曰:「眾人皆有以,我獨頑似鄙。」
我獨異於人,而貴食母。
異者,不同也。
道為萬物之母,故言母。
細想道者同於道,德者同於德,失者同於失,豈有異於人哉!
乃自謂我獨異於人者何也?
人由道而生,物由道而成,道不異人,人自異之耳,我之異於人者,非我異也,亦是人自異之耳。
人自異者,異其不食母氣故也。
人能體之于道,君臣父子,日用細微,無往而非道,此便是食母;如嬰兒食母乳一般,得其乳,則性命可全,不得其乳,則性命難保,知此食母之道,百姓與我同然,萬物與我同體,我之所貴,人亦貴之,我之所贪,人亦食之,天地人物渾如一母之子,善惡同心,唯阿不二,昭昭者亦無所用,察察者亦無所施,離異者亦未嘗不同矣。
此章經旨,深重食母二字,悟者,俯仰周旋,無往而不樂,無事而不通,奈何人日由于其中,自謂可放逸于外,卽不食母,而母亦可離乎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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